如果可以,苏梧桐想问问自己,当时为什么要喊着休息。
沈浮玉一个女孩子,都不觉得累,甚至跟着赶了一天的马车,都没说自己饿过。
只有自己,贪那一口被烤得外焦里嫩的美食,送入自己口中在味蕾,填饱自己饥肠辘辘的胃的感受,才让姚师兄停了马车。
他反复地问自己,为什么呢,这一口兔子,是非吃不可吗。
苏梧桐陷入了深深的后悔中,但他从来不是个责怪自己的性子,于是乎,立刻转移了矛盾。
“你们疯了吧,不是赶我们走吗,还追过来干什么啊,你们是不是贱得慌啊。”
苏梧桐憋了一肚子的气,立刻就找到了发泄对象。
也许是苏梧桐此刻的表情过于凶神恶煞,幻天兽兔腿也不吃了,立刻躲到了沈浮玉的怀中,两个爪子捂住自己的眼睛。
沈浮玉的面容严肃,姚师兄下意识地站在自己师弟师妹的面前。
觋的脸色看起来不好,他下颚咬得很紧,显然也不太理解巫的举措。
“巫族之前对您多有不妥,还望仙师不要怪罪,族中又发□□,还希望您能够回到巫族。”
她依旧是穿着异色交错的衣裳,只是这似乎是第一次,那位眼高于顶的巫大人,第一次地低下了自己高贵的头颅。
“哈?”苏梧桐和姚师兄面面相觑,他忍不住拉过自家师兄,退后一步,眼神怀疑,“我不是在做梦吧。”
姚师兄掐了他一把,苏梧桐,“嗷嗷,知道了知道了,但我当时就随便说说啊啊,她怎么,真的还回来请我了。”
“少脸上贴金了。”巫抬起眼,立刻走到沈浮玉的面前,面容真挚。
沈浮玉倒没想到这一出,她指了指自己,“我吗?”
巫点头,她的目光沉沉,盛放的神色沈浮玉看不懂。
“不是,别原谅她啊,她突然这样,肯定有诈。”
苏梧桐生怕沈浮玉脑子一热,猴一样窜到她身旁,目光怀疑地看着巫。
巫咬牙,她鲜少会有求于人的情况,往日里,只要她在巫族,想要什么,族里的人都会为她准备好。
“……”她想说话,但巫从未低声下气过,方才的道歉,就是她能想出最有诚意的话语了。
觋看她皱着眉,不忍心她这般,于是便道:“若是你愿意回去,浮世灯可以借你五年。”
“她要浮世灯?”这倒是巫的意料之外了,她的眼神骤然沉了下去,不知又想到了什么,蓦地咧嘴一笑,“行啊,给你一辈子都行。”
沈浮玉沉默,巫咬牙切齿的模样,可不像是借东西的,反倒是要将她手刃了似的。
她默不作声后退几步,苏梧桐道:“我呸,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再说了,师妹要那个又没用,真以为那是什么香饽饽了?”
姚师兄也道:“定天宗和巫族没什么好谈的,还请离去。”
他的话语依旧温和,脸色却冷如寒冰。
巫却像听不见了似的,她目光直勾勾盯着沈浮玉,“浮世灯是吗,我给你都成。”
“哈??”
别说是苏梧桐了,就连觋都愣住了。
“不是,浮世灯是干什么的,看往生、选天道的东西,我师妹又不当天道,要这东西有个屁用啊。”
“那是天道交与巫族的东西,你无权处置。”
两道声音交叠,一人惊讶一人愤怒,苏梧桐也闭上了嘴,“你们没商量好就在这说什么。”
觋端不住自己的姿态,他抓着自己妹妹的手,“你和我走。”
巫低着头,神色被盖在阴影中,她下牙发力低着上颚,“不是说过,不会置喙我的吗。”
觋那一瞬是真的不知要说什么了,他扶着额,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这不一样的。”
平时如何胡闹都无所谓,但那是,浮世灯啊。
巫族人丁稀零,到了巫和觋这一脉,凋零的只剩两人。
他们不是亲兄妹,而是在族里人死得干干净净,互相认作亲人,也是世间唯一的血亲。
如果不是天道护着,他们早就活不下去了。
可是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的血亲却说,自己要将护着他们东西,拱手让人。
哪怕是她胡言乱语,他也不能接受,
“本就该如此。”巫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巫族没落,交给仙门,就是它最好的归宿,你我一死,它会落在谁的手里,都没人知晓。”
觋深吸口气,“也许会化作遗迹,被人发现,交与宗门,除了让它这辈子被供起,还会如何。”
可是兄长,你不知天道,你也不懂我。
巫没再说话,她低声道:“行舟。”
刹那间,她手指翻动,行舟上面的龙寸寸剥离下来。
巨大的木龙像是被赋予了生机,直直的冲着沈浮玉而来。
苏梧桐和姚师兄也没闲着,手中画笔动,艳红的朱砂流动,灵力相撞。
木龙摆尾,越过砰然炸开的飓风,直直地朝着沈浮玉而去。
赫然间,剧烈的火焰燃起,离得近些的树木不过一吸间,就化作了灰烬,飘落在四处。
“这是不烬木,燃之不尽,不必白费力气。”
巫的话语落下,方才还在火焰中焚烧殆尽的龙头,又生出了新的模样。
它挣扎生长,在玄阳火中反复燃尽,又生出。
直到那条龙卷起沈浮玉,飞向空中,又与行舟合为一体。
“那是什么东西,不怕火的木头。”苏梧桐嘴角发颤,“传音石呢,快喊师兄啊!”
姚师兄看着飞远的行舟,慌乱的手脚几乎都握不住东西。
变故发生得太快,到了现在,姚师兄的脑瓜子都是嗡嗡地乱叫。
苏梧桐看不过去了,走到他的前面,对着他的储物戒就是一顿乱翻。
他平时看着大大咧咧的,做起事来倒也不含糊,不多时,就找到了传音石。
他对着传音石注入灵力,马车赫然被掀开,少年衣衫乱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