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滴——
水从装鱼的塑料袋漏了一路。
阿桥双手撑地,爬起来,脖子扭动发出咔嚓咔嚓的脆响。
鼻腔微嗅,她循着飘来鱼腥味的方向微皱鼻尖。
然后,艰难地挺直微微弓起的身躯,沿着地上滴出的水痕走。
一步,一步,一步。步伐短小而僵硬。
笨拙的双脚像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孩童。
然而,她已经16岁了。
“汪!汪——”
狗在身后叫。
阿桥停下脚,脖子上的脑袋向后旋转180°,用毫无焦距的眼睛找到发出叫声的狗。
在土坑里,露出一颗狗头,水亮的狗眼睛望着她,呜呜咽咽地冲她叫,宛如在控诉她抛弃了它。
它一边叫,一边用前肢刨土,身体用力往外面爬。
“汪!”
费尽大力,它终于爬出土坑。对她猛叫一声,快速冲来。
阿桥没有动,站在原地好奇地盯着它。
这条狗,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
仿佛……是她的狗。
对,这条狗是她的。
她僵硬地弯腰,腿弯出九十度,腰还是笔直。于是蹲下去,捡起地上荧光色的狗绳,抓在手里。
她牵住了它。
“嘤~~~”
狗狗软软地哼唧两声,开心地用头拱她的小腿,又伸出舌头去舔她裸露的雪白的脚背。
舔得湿黏黏的。
脚指头痒痒得蜷缩起来,她抬手,熟练而轻柔地摸摸它的头,挠挠它的下巴。
狗狗便蹭她的手心,舔她的手指。
阿桥痒得不行。
她握着手,指甲悄悄挠手心的痒痒。然后起身牵着狗狗,踩着那道快要消散的水迹,继续走。
这次走得有模有样,脚步逐渐快而流畅。
狗狗安安静静跟在身边,走两步抬头看她一眼,走两步抬头看她一眼。
“滴,滴滴——”
嘈杂的汽车鸣笛。
菜市场喧闹的叫卖,路人拖沓的脚步声,飞机的嗡鸣,咳嗽声,吞咽声,吐痰声……一点一点传进阿桥的耳朵。
从远到近,从虚弱到凝成实质,在耳朵里响。
她能清晰听见每一道声音,每一个细微的杂音从什么方向传过来。
那边有人在啃骨头,这边有小孩在哭,更远的地方有男人惊恐的尖叫、铁盆被打翻在地上的哐当……
太清楚了,越来越清晰……
“啊——”
“啊!!!!!”
“咬人了!咬人了——”
“救命啊!!!!!!!”
尖叫陡起,身边乱成一团。
人们迅速散开,在后方围成圈看起热闹。
一个男人双手抱住身边女人的头,埋头狠咬。
血从脖子汩汩流出,很快染红了女人的白棉裙。
热闹的人群骤静。
下一秒,大声喧哗。
“快快快——报警啊!打120——”
“疯子,见人就咬,得狂犬了啊!”
“上去拉开啊,拉开他们啊!”
……
几个大男人合伙上前,正伸手去拉那个男人时,男人猛地从女人脖颈里抬头,目光犀利地锁定他们。
充血的眼珠子膨胀得宛如足气的皮球,盯住他们像钉子定住了他们的脚,让人不敢动。
就这停止的一秒间隙,男人发出野兽般的嘶吼,然后挥舞沾血的双手快速向那群男人扑上去。
扑来的架势凶狠又不要命,几个男人当场吓得连连后退,转身就跑。反应慢而落后的男人直接被摁翻在地。男人跪在他肚子上,埋头冲他脸就是一大口撕咬。
脸皮瞬间拉扯出藕断丝连的血丝,皮肉掉在地上,眼珠子爆浆。瞧热闹的人们吓傻了。
许久许久之后才反应过来。
“丧尸啊!跑啊!”
“丧尸来了!是丧尸啊!”
人们潮水一样地散开,朝四面八方拼命地逃。
早晨的菜市场人极多,一群人突然跑起来,顿时堵成一团。
恐惧在人群中扩散,人们迫切地想要逃离这里。
一个挤一个,推开前面的人,踢倒旁边的摊位,疯狂往外冲。
猝不及防的人摔倒在地,又绊倒另一人。
一个绊一个,像叠罗汉一样倒了一片。
人挤人的菜市场瞬间成了人压人的灾难现场。
大家挣扎着推开压在身上的人,爬起来,一个也推不开,一个也挪不动。
窒息感一阵接一阵传上来。
被压在最下面的人不停地翻白眼,在嘈杂慌张的菜市场里渐渐没了呼吸。
而那躺在地上、最先被咬的女人骤然瞪大双眼,以诡异的姿势从地上扭曲地爬起来,歪着只剩一半的脖子疯狂嗅空中鲜美的人味。
“嗬!!!”
仰天嘶吼一声,冲那些叠成饼子的人群扑了上去。
见人就咬。
一口一个,一口一个。
血肉飞溅,哀嚎四起,尸体遍地横陈。
……
阿桥站在菜市场边缘,面无表情地看着里面发生的一切。
看着那些喷溅的鲜血,喉咙滚动,然后——
呕——
吐了。
吐出绿色的液体,在水泥地滋滋滋冒泡,像腐蚀剂。
身旁的狗狗低头去闻。酸臭味。
它担忧地用前肢扒拉阿桥的裤子,抬头望她。
阿桥擦干嘴角,摸摸它的头。
【没事。】
吐掉这一口之后,她好像变得轻松了。
全身轻盈,脑袋清晰,鼻腔敏锐,能呼吸到前所未有的味道。
腥味,血的腥味,鱼的腥味,尿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