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儿!”汪曼春抱紧孩子,眼中尽是慈爱的目光。
小姑娘约莫十岁左右,身穿一件淡蓝色的小洋裙,扎着两条麻花辫,辫上系着红头绳,乌黑的发上别了个海棠花发卡。小姑娘长得极为清秀,弯弯的眉,长长的睫毛,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清澈见底,笑起来有两个迷人的梨涡。
这个小姑娘是汪曼春的掌上明珠,是她与明楼的女儿。
在明楼回去面对明镜的前一夜,汪曼春曾苦苦哀求明楼不要回去。明楼没有听从汪曼春的建议与她私奔,但见她哭得伤心,那哭声令她心碎,为了安抚心上人的悲伤情绪,明楼留了下来。一个血气方刚,一个青春无畏,情到深处,他们终究还是忍不住偷尝了禁果。
前一世,汪曼春发觉自己身怀有孕后躲到了苏州,可惜还是未能保护好腹中的小生命。
这一世,汪曼春为了保护她的孩子,在明楼离开后,立即向其叔父提出要离开上海这个伤心地,并主动说想去日本留学。
汪芙蕖以为侄女是因明楼的负心而过于伤怀,想换个环境去疗情伤。他就这么一个亲侄女,平日也是将她捧在手心疼爱的。他没有起疑,非常爽快地答应了。
汪曼春如愿去了日本留学,和明楼一样念的是经济学。日子一天天流逝,她平坦的小腹也渐渐隆起。她本以为待在日本很安全,哪知汪芙蕖还是得知了消息,异常愤怒,写信逼迫汪曼春把孩子打掉,否则就和她断绝关系。汪曼春也给叔父回了信,坚决不肯打掉孩子,还放出话来说若再逼迫她,她就带着孩子一起死。
汪芙蕖盛怒之下断了汪曼春的经济来源,连交好的学费都撤回来了。后来汪芙蕖又后悔了,毕竟就这么一个侄女,心里也是疼惜她的。可当他想和侄女和好时,却得知他的侄女音讯全无了。他也曾托了在日本的朋友去找他的侄女,但仍是找不到。
五年以后,失踪已久的汪曼春忽然回了上海。汪芙蕖欣喜万分,也不再追究孩子的事了。苏州的这处房子也是汪家的,还是汪芙蕖主动提供给外侄孙女居住的。
“妈妈,外叔公呢?”珍儿问道。“云姨说你和外叔公会一起来看我。”她口中的云姨就是帮她推秋千的那个女子,曾是汪曼春的贴身丫鬟,后被汪芙蕖派到苏州来照顾孩子。
“外叔公他……”听得女儿提起叔父,汪曼春心中悲怆,鼻子一酸,眼中已觉湿润。“他……”她哽咽着说不下去,只是凄楚地盯着桌上的骨灰盒。
珍儿年纪不大,但却极为聪明,见母亲这般神情,又看了看桌上放着的贴有外叔公照片的盒子,霎时间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外叔公是不是没了?”还未等汪曼春回答,她已经伤心地哭泣起来了。
汪芙蕖其实对这个外侄孙女挺好的。更何况汪曼春没有嫁人之意,这个孩子很可能就是汪家唯一的血脉了,所以他对待珍儿也如同对待汪曼春一般疼爱,因而在孩子心中留下了一个慈祥长辈的好印象。
汪曼春劝慰了女儿良久,好不容易才使她止了哭声。
汪曼春并没有把她叔父的骨灰葬在婶母的墓旁。汪夫人是因为得不到丈夫的爱才郁郁而终的,汪芙蕖为此对亡妻怀有深深的愧疚。汪夫人临死时留下遗言,与丈夫生生死死不再相见,可见其对汪芙蕖怨恨之深。汪曼春自是不会把叔父的骨灰葬在婶母的墓边,令她的婶母死不瞑目。
后院中有一树寒梅开得正盛,红色的花瓣鲜艳如火。红梅旁有一株粉色月季,也开得极好,红粉相映,尤为赏心悦目。汪曼春在树下挖了个坑,将骨灰盒放了进去。汪家的人都爱梅花,她相信叔父会满意这个地方的。
寒风吹过,顷刻间下起了一阵花雨,落了一地的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