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等在终点的,是伙伴们堆积如山的尸体呢?」
藤原柚在替他们收尸。
她捡起地上的一块块残肢断臂艰难地辨认着,本来灵动的眼睛渐渐蒙上了一层灰,黯淡下来,手指颤抖着。
她的五感中虽是耳力最好,但是视力不差,尤其是动态视力优于常人。
她从未想过,她引以为傲的敏锐会被用来寻找残肢断臂的主人,用来寻找合适的埋葬之地。
“小绫……”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喉咙已经干哑,说出来的话支离破碎。
藤原柚向来自诩冷静更冷漠,但她不得不承认,她在崩溃。
她在分崩离析。
就像一座危楼,地震在持续,上面的一砖一瓦随着抖动倾泻下来,没有任何人能够挽回,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她的手在几个月前还握着手中冰冷的手臂,现在它的主人已经失去了往日的笑颜与生息。
不仅仅是凉进心里的寒意,手臂已经有些僵硬了,藤原柚只能囫囵将小绫的手臂与她身体的各处同葬在一起,不敢再多看一眼。
她害怕了。
但凡是再多看一眼,她就要被他们身上的血色淹没了。
藤原柚记不清楚自己忙了多久,只知道这来来回回的入葬远比她以为到了极限的魔鬼训练累上千倍百倍,累得让她差一点点晃不过神,同他们一起囫囵砸进坑里安睡。
「找到了。」
轻轻的、细碎的声音钻进她的耳朵。
那道声音仿佛有无数的人声重叠在一起,她听出来稚童的、老者的、青年的,无数人叠在一起。
还有小绫他们的。
「小女孩就是要乖乖的,怎么能到处乱跑呢?」
它还没抓到另一个,不过很快的,这些猎物的威胁性大约就像先前那些小孩子一样,与它的差距比起大象和蝼蚁、比起月亮和尘土之间还要大上太多。
人类,弱小而低劣的种族罢了。
它只看见少女跪坐在地,脊背依然挺得笔直,头深深垂下去,偶尔会将头靠在地上,甚至靠在那些已经被它玩腻的猎物身上。
她没什么生机,看起来比先前的猎物还不如。
它有些不屑,还是觉得不能放过终于溜进来的小杂虫,「喂,你不觉得这些杰作很漂亮吗?竟然还给我把他们弄乱了!」
它在佯装生气。
在它看来,那些死去的人都是它设想中诞生的作品罢了,唯一的价值就是好好地摆放在原地,只不过是眼前这个猎物看起来还不错,它暂且不计较她将那些作品挪了位置。
它想看见弱小的人类痛苦哀嚎、哀求的样子,那很有趣。
别的咒灵如何获得快感它管不着,但是比起食物,看着作品的诞生能够给予它源源不断的快乐,连食物都比不了。
她会哀求它的吧,像过去的猎物一样向它俯首,向它献出一切,臣服于它的强大。
她看起来比那些人好吃,肯定能成为它最完美的作品。
它不在意猎物的回应与否,也不觉得藤原柚的一动不动有什么了不得——也不是没有人类对强大的表现为绝望吧,这恰恰说明,它无比强大啊。
它在出生的时候给自己取了一个名字——「噬天」。
在它的领域内,万象皆是它。
假以时日,那个盘踞在东郊的东西说不定也能被它吞噬。
那才是,最美味的餐点。
巨大的舌头在密布森白牙齿的嘴上扫了一圈,它很快挪步到了藤原柚面前。
它喜欢和人类进行无意义的对话,它总能够在其中获得更加丰富的、有趣的情绪反馈,「这些杰作很有趣对吧?我没把他们全都弄死哦,他们的意识会和血液一同流出然后死去,是不是很有感觉?」
对面的人类终于有了点反应,她的手攥紧了,修剪得圆润合宜的指甲竟能将手掌生生掐出血液。
血液一滴滴掉落,和地面本就混满了血液的泥土纠缠在一起,分辨不出原本的位置。
“你知道,为什么我那么讨厌咒灵吗?”
少女打断了它要接着的话,声音有些干哑,不复以往的温润,更是透着彻骨的寒意与恨意。
「我怎么会……」
它的话还没有说完,身前的几只眼睛顿时瞪大,红血丝密布,黑不见光的眼睛照出少女的影子。
它被迫闪身到半空飘着,然后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起身的少女。
少女站在原地,比起庞大的咒灵而言她身形太过单薄。只见她单手掐诀,周身一片霎时慢慢展开了无边的影子,层层叠叠向外翻涌而去,像是花瓣一样从她的脚下开始一瓣一瓣地完全开放,直到触摸到「帐」,也就是咒灵生得领域的边缘才堪堪停止。
她的头发飘在半空,忽然抬头看了它一眼。
再是清脆的一声巨响,它的生得领域支离破碎。
它只是咒灵,很难形容那一眼,只是觉得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如同那个东郊的东西当初那轻轻一笑一样。
“你们愚昧无知、你们恶心透顶、你们的来源令人不耻。”
“你们罪孽深重。”
状似审判的话音刚落,就算早已经是特级咒灵中的高水平,它也未能看清少女的动作,只知道它如若没有那下意识的偏转,它大概已经被少女刚才射出的箭矢射中,狠狠钉牢在地面,然后像一条案板上的鱼,任她宰割。
少女的咒力并没有随着射空而消散,那些咒力仍然在咒灵感受不到的地方缠绕在箭上,发出淡淡的粉金色荧光。她继续射箭,速度快到它只能躲闪,连接近罪魁祸首的机会都搜寻不到。
一个普通人类,怎么会有这样的能量?
它又惊又疑,躲闪之间竟然落了下风。
藤原柚在超负荷。
以她原本的实力根本不可能支撑着如此巨大的消耗,她不是五条那个家伙,天然接近无尽的咒力和反转术式加持,消耗约等于零。
她的头发早已经披散,她的嘴里不断涌出的血液和头发混在一起,但她没有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