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嗓音再次响起,宛若锋利的冰棱刺破青青的幻想,她霎时回过神,双膝跪地:“奴…奴婢……是夫人,夫人让奴婢来书房伺候郎君的。”
哪怕已经猜到,但真听到这个答案,裴瑕心头仍是一沉。
“郎…郎君?”
跪在地上的青青抬起眼,怯生生地唤:“奴婢……”
“出去。”
“啊?”青青怔住。
下一刻,男人清清冷冷投来一眼:“我叫你,出去。”
哪怕他声响平静,并未呵斥,可那个冰冷眼神还是叫青青心头一颤,后脊发凉。
小婢子白着脸,战战兢兢地磕了头,逃命般的跑出去。
夫人骗人,郎君性情哪里温和了?
虽是玉面,却是个玉面修罗,实在是吓煞人。
裴瑕觉得胸闷。
也不知是他错觉,还是洁癖发作,总觉书房里沾了脂粉气。
他沉着脸走到窗边,推开窗棂。
傍晚的秋风灌进来,挟着几分寂寥寒意,吹散屋里的墨香,却吹不走胸间那阵沉郁。
半晌,他从黄花梨博古架取下一卷画轴。
暖黄色烛光斜斜洒在摊开的画卷上,画中冬雪皑皑,红梅灼灼,一袭玉色袄裙的女子斜坐廊下,一手扶着隆起的腹,一手拿着一支红梅,眉眼清婉,笑意清浅。
画轴左上角另有一行小字:「元寿二十年新春,红梅初绽,瑞雪喜人。吾妻玉娘,怀胎九月,不日府中即添新丁,特作此画为念。」
想到作画那日,她持着红梅,站在雪里,局促问他:“郎君,我该摆何姿势?”
他看着她羞窘无措的脸,轻笑:“如此就好。”
心悦一人,不论怎样,皆是可爱。
修长指尖抚上画中人的眉眼,那时的她,脑中定然没有那谢无陵。
都是那个无赖,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在玉娘眼前,搅乱她的心思。
裴瑕眸色渐渐暗下。
多日来,心头积压的那些不满,不觉酿出一丝恨。
而这恨意一旦萌芽,便很难克制住。
翌日散朝,裴瑕往翰林院去,未曾想行至龙尾道,远远便瞧见那一身青色官袍的男人,在内侍的引领下迎面走来。
冤家路窄。
两个男人不约而同想起这个词。
但谢无陵还是保持着笑意,一副好友重逢般亲亲热热,拱手上前:“这不是守真兄吗?没想到我难得进一趟宫,竟会和你碰上,真是缘分啊。”
孽缘。谢无陵心里补充。
孽缘。裴瑕在心底冷笑。
换作从前,当着外人的面,他定然也装一下客气。
然而一想到妻子躲着他,还给他房里塞丫鬟,都是因眼前这个无赖而起,莫说装客气,裴瑕只恨不能将此人狠揍一顿,一麻袋套了送得越远越
好,无论是天涯海角,还是海外异邦,总归再也不要出现在他们夫妻面前。
谢无陵自也看出裴守真的不对劲。
那阴沉的脸,冷戾的眸,还有周身浓郁得压也压不住的……怨气?
谢无陵拧着眉头,这小白脸怎么了?
被皇帝骂了?还是差事不顺?
“守真兄,我瞧你双眼无神,印堂发黑,哎呀,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你莫不是撞上什么脏东西了?”谢无陵摇着头,一脸关切。
裴瑕沉眸,薄唇轻扯:可不就是撞上脏东西了。??[”
谢无陵:“……”
嘶,这个刻薄精。
裴瑕看着他就心烦,冷声道,“若无别的事,劳烦谢郎君让开,莫要挡路。”
“这条道这么宽,谁挡着你了?”谢无陵眉头竖起。
话音方落,却见裴瑕大步上前,毫不客气地撞过来。
谢无陵猝不及防,真叫他挤得踉跄两步。
“裴守真你他——”
一句骂娘噎在喉中,谢无陵还记着这是皇宫,身边还有个内官,不能随意放肆。
然而看到那道头也不回,大步离开的红袍郎君,谢无陵还是忍不住磨了磨后槽牙。
这小白脸今日是吃火药了,脾气这么大!
好歹还是个君子呢,瞧瞧,这哪还有半点君子风度。
整个就是泼妇,不,是个怨夫!!
“谢长史,您还好吗?”小内侍谨慎问道。
“没事。”
谢无陵边与小内侍往前走,边问:“他是被圣上责骂了?”
“奴才不知。”小内侍摇头,也有些疑惑:“听说裴学士此次随两位殿下巡视河道,差事办得很圆满,昨日陛下还在殿上夸他做事缜密,思虑周全呢。照说不应该这般……咳,不近人情。”
哪是不近人情,方才都可称得上目中无人了。
难道裴学士与谢长史有私怨?
谢无陵的心思却是飘到别处。
这裴守真竟然又得了皇帝的夸奖?
翰林学士,天子近臣。他成日在皇帝面前晃,又生的人模人样,文采也不错……
若是叫他讨了皇帝的喜欢,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也是迟早的事。
再想到方才裴瑕一袭鲜艳红袍,金带环腰的模样,哪怕谢无陵看不惯他,却也不得不承认,那小白脸穿红袍,不比他差多少。
不行,可不能叫那小白脸比过去。
谢无陵心头暗想着,随着内侍一同前往紫宸宫。
他此次进宫,是奉三皇子之命,敬献小桃山提炼出的最纯丹砂——
昭宁帝痴迷求仙问道,也不知给他炼丹的道士从哪听来的偏方,说是金矿头一批提炼出的丹砂,唤作初丹,吸取了日月精华与整座山的灵气,是炼丹的至上佳品。
谢无陵不信这些,觉得这就是放狗屁。
但皇帝信,那狗屁也能成真理。
此次敬献丹砂,也算是三皇子给谢无陵一个在皇帝面前露脸的机会。
可他来的不巧§_[(,到达紫宸宫时,皇帝刚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