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大败三蛮,她在百姓间的声誉也是水涨船高,军队进城的时候,万人空巷,欢呼声几乎让地面都为之颤抖。
姬萦回到暮州后,花了好几天时间处理政务。
她不在的时候,大多数内政是由谭细细过手的,军务则是由尤一问处理,但总有一些以两人的权限无法做主的事情,堆积到姬萦回来,一股脑地推给她。
量大到就算姬萦找上徐夙隐帮忙,也无法在一两天内迅速处理完。
工作便也就罢了,还总有人给她制造额外的工作——
徐夙隐所在的驿馆房间内,姬萦听着谭细细的禀报,头疼地按住太阳穴。
“洗州又送东西来了?”
徐夙隐低头处理姬萦堆积的公务,似乎并不在意谭细细和姬萦的话。
“是啊,这次送了许多衣裙和首饰。大约是因为上次送的金观音和宝剑盔甲被送回了的缘故吧。”谭细细一脸困惑地摸了摸头,肩上的猴子也照样摸了摸头,“真是九曲桥上散步——尽走些弯路。”
“送回去,都送回去——”姬萦厌烦地摆了摆手。
“还有一事,这次张将军还送了封信来。”谭细细双手呈上一封信。
姬萦无可奈何地接过,随手撕开后抽出里面的信笺,一目十行地看完后,皱起眉头。
谭细细试探地问道:“可是有什么为难的事?”
“这是猪鼻子插葱——装象呢。”姬萦把谭细细经常放在嘴边的话脱口而出,揉了信纸扔进桌下的渣斗中。
自徐籍封她为慕春节度使,张绪真对她的态度不说截然相反,那也是大不相同了。不仅想方设法与她同场出战,还总是在她眼前晃悠。
老刷脸熟,不仅没有让姬萦心生好感,反而让她烦得要死,原因无他——每次她和徐夙隐好不容易有机会单独相处,这讨人厌的家伙就又出现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张绪真的一切私下邀请,她都找各种理由回绝了,徐天麟尚且能和她在闲暇时候比试两场,张绪真一出现,姬萦不是手疼就是脚疼,总之,要回房休息。
她没有想到,哪怕回了暮州,张绪真还是阴魂不散。
“他竟然邀请我去洗州参观练兵——他想干什么?”姬萦充满不快道,“下马威吗?”
谭细细将洗州这些天来接连不断送来的礼物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答案很明显了,但一看主公就丝毫没想到那儿去,这张将军费心是费心了,但就是猴子捞月——空忙一场。
谭细细看了眼一言不发的徐夙隐,好,正主不说破,我也不说破。
“那卑职去回了张将军的人?”谭细细问。
“回了。”姬萦不耐烦道,“不去!”
谭细细正要离开,姬萦把他叫住:“找几个精壮年来,把夙隐兄的行李都搬去节度府。”
谭细细看向徐夙隐,见徐夙隐没做声,也就揖手去办了。
姬萦已经懒得每日在节度府和驿馆中来回奔波,但她怕徐夙隐误以为自己是对他不够信任,特意解释道:“这样我们办公的时候也方便些,免得哪一个来回跑。况且,你也不再是监察使了,用不着和我划清界限。”
徐夙隐淡淡应了一声,看不出来因为改变居住地而有什么情绪。
姬萦凝视着他平静无波的样子,心里悄悄打起了鼓。
徐夙隐对她是什么看法呢?抛开那与她有几分相似的救命恩人不谈,他对自己,是单纯的忠诚?还是友谊、欣赏?还是像她一样,在心中留有一个独一无二的位置……要是她直接说明,万一把这位得力的左膀右臂吓跑怎么办?
明明只是脑内无人知晓的思考,姬萦却好像大声将自己的心意喊出来了一样,脸颊一阵火烧火燎,她赶紧低下头去,害怕与徐夙隐四目相对的时候,他一眼望穿了她的心思。
当天晚上,徐夙隐在驿馆的行李就搬进了偌大的节度府。
姬萦原以为会受水叔几个白眼——因为搬家折腾了他家尊贵的公子,没想到,水叔一声都没吭,一直忙里忙外帮忙操持。
不得不承认,明镜是有两下子的。姬萦十分好奇,明镜到底给他讲了哪本经书,有这样改头换面的效果。
两日后。
除了在洗州无能恼怒的张绪真外,远在青州的徐籍也听说了这场闹剧,不过,他不以为这是闹剧。
“张绪真还是急了一点。”他将密报放在桌上,看不出情绪是喜是怒。
作为徐籍身前的头号红人,甚至比徐天麟受器重的时间要早,徐籍身边的人不敢轻易评价张绪真的行为,只有最早辅佐徐籍的晁巢,试探地说了句:
“英雄爱美人,历来有之。”他的声音略带迟疑,似乎也在揣摩着徐籍的心思。
“他这是爱美人啊,还是爱兵权呢。”徐籍的语气平淡如水,但其话语中的深意却令人深思,“姬萦手下已有六州,除青隽以外,几大节度使谁人能敌?”
晁巢心领神会,避开谈论张绪真的真实目的,转而说道:
“世人都说宰相有容乃大,是有才之士梦寐以求的明主。若非宰相您的英明决断和宽广胸怀,谁敢赋予她这般巨大的权力?”
徐籍知道不光晁巢,其他幕僚也对他的决策有所质疑。
但他不会向他们解释他敢将六州军政交给姬萦的原因。
“不过,慕春的势力是不该再扩张了。”徐籍闭目沉吟,眉头微微皱起,仿佛在思考着极为重要的问题,“姬萦多少岁了?”
“今年应是二十有二。”晁巢迅速回道,声音干脆利落。
“如果我没记错,徐异是不是也二十二岁?”徐籍再次发问。
“正是。”晁巢的回答毫不犹豫。
徐籍睁开眼,唇边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这是缘分啊。”
他轻声说道,声音虽低,却仿佛带着千钧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