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时间给他发呆。
羽金收回视线,抿着唇将手掌划开一道血口。
他的血液滴落,瞬间便渗进了土地深处。
羽金捏着手,一边朝着前方走去,一边任由手掌处的血珠滴落。
他一路走,血珠一路滴。
这血液仿佛林火的助燃剂,引得周遭的火焰势头越来越大。
火势蔓延的速度极快,不一会儿整个精灵森林的地界已经有十之七八沦陷火海。
最后仅剩的安全地带是精灵森林正中央的腹地,母树所在之处。
而羽金,正是朝着母树的方向前进着。
他的步伐越来越急促,最后动作仓皇地逃窜起来,完美与周围慌乱逃离火海、试图寻求一线生机的其他精灵融为一体。
他的血还在不停地滴着,谁也没有发现他们经过的地方林火越来越大。
只有逃窜。
黑白精灵之间的争斗相杀早已在冲天的火势之下化作了最无关紧要的小事,在林火中下来才是他们当下最重要的事。
不论是黑精灵还是白精灵,只要是尚且存活的精灵族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攻击,转而冲向尚未被火势攻陷的地带。
只有逃窜。
他们可以被杀死,在一场注定要写入史书的黑白精灵战役中死去,被后人冠上荣耀与坚守的名。
而绝不是被一场大火狼狈烧死。
……
精灵母树前。
在一场失败的祝福仪式之后,精灵族再次聚齐于此。
上一刻相杀的情景分明还历历在目,可此时的精灵却纷纷陷入了彼此互不理睬的沉默之中。
那根断裂的弦被这场大火强硬接上,依旧紧绷着,且无比难堪。
肆意弥漫的火被无形的墙壁阻挡在母树地界之外,这块占地面积有限的地界原本对精灵全族而言拥挤不堪,眼下却空旷得叫人心惊。
赤红的火跳跃着,张牙舞爪想要继续向外扩张,可无论如何都跨不过那道魔力盈满的无形壁垒。
所有精灵都沉默焦急地望着正中央的精灵母树。
精灵树的池水之中,精灵王塔带着一众长老向母树输送着魔力。
正是这源源不断的磅礴力量,才足以支撑着母树升起屏障不为林火侵入。
“哎,我说阿书啊,你测算的时候推演到了眼前这一幕吗?”命长老苦笑道。
他们精灵族该不会真要栽在这里,成为继神族后又一个全族覆灭的历史吧?
书长老死死咬着牙,任由额际的汗滴滑落。
他没能抽出空隙回答身旁命长老的话。
魔力的极速抽离令他连思维也变得缓慢下来。
为什么这火焰无法熄灭?
为什么这火焰竟然能点燃精灵森林?
书长老不说话命长老也不介意,继续小声念叨起来。
“唉
,这一波真的是全员完蛋咯……哦不对,等一下,我记得阿判是不是前阵子外出去处理一些事情了?”
命长老说着,露出一个哭似的笑来。
“好嘛,那还留下了个独苗苗,也不知道该说阿判这是幸运还是倒霉了。”
“别嘀咕了,保存体力吧。”命长老身旁的另一位长老低声道。
“可保存体力又有什么意义呢?”命轻声道。
现在的精灵族就是强弩之末罢了,只要林火不熄灭,等待他们的便只有死亡。
黑精灵也好,白精灵也好,普通精灵也好,精灵长老,甚至是精灵王也好,全得搭在这里了。
“这件事,真的只是黑精灵的手笔吗?”命长老喃喃道。
他实在不敢相信黑精灵竟然拥有如此强大的能量。
倘若他们真的能够做到这个地步,之前又何必强忍着部分白精灵的冷眼与歧视?
“当然不只是。”精灵王侧目道,“纵使母树沉寂,可母树体内流淌的乃是神力。”
“能够与之抗衡的只能是同层次的力量。”塔沉声道。
命长老心底最后一丝侥幸也被无情戳破了。
他的泪水淌了满脸,停在脸上皱巴巴的纹路上显得狼狈又苍老。
“这是神祇对精灵族族内相争相杀的惩罚吗?是、是神罚啊!”
如果是神罚,那他们的挣扎与笑话又有何区别?!
精灵王却冷哼了一声,“神罚?倒不如说是那位神祇再次出手了,先是兽族,再是精灵族!”
塔死死地望着那烧得极旺的林火,仿佛在那火光中看见了自己跳动的灵魂。
“一定会有办法的。”书长老哑着声音道。
还不等几位精灵族想出应对之策,不远处或立或坐的精灵族群体陡然爆发出巨大的争吵声。
“就是你!别他妈以为我不知道,就是你鼓动的乌约!你这个败类,你为什么要害整个黑精灵,为什么要害精灵族!!”
羽金表情平静,甚至在一声大过一声的指责声中逐渐露出了笑容。
“咚——”
不知道是谁率先朝他投去石子,羽金瞬间就被砸得头破血流,额头流出的血液很快就糊上了他的眼睫。
恍惚间,他好像又回到了过去的某一天。
羽金的笑容越来越大,乃至大笑出声。
他灿烂的笑容在血液的浸润下恍若恶鬼,带着无惧无畏的开怀。
可这笑容却加倍刺激了周围精灵的愤怒。
羽金立即成为了恶意的宣泄口,无数石头朝他砸来,白眼、唾骂、诅咒,接踵而至。
他好像变成了造成眼前这一切的罪人。
不过,这也确实是事实,羽金歪着头如此想到。
仿佛死前的走马灯,羽金脑海里突然回想起自己短暂的几十年。
他的这几十年对于精灵族而言实在是太短太短了,哪怕放在人族也是英年早逝。
可羽金却觉得自己这短暂的一生,已经比艾赛亚大陆上绝大部分人的一生都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