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蜷蜷戴着他的领带在墙角玩弹珠,不时拉开衣兜去嗅闻巧克力的甜香。他已经吃了一个,剩下的舍不得,要留着慢慢吃。
外面突然传来细小的啜泣声,他好奇地踩着凳子往外看,看见一个光头小孩儿蹲在窗外,将脸埋在腿里哭。
那小孩儿哭得很伤心,肩膀都在抽动,沈蜷蜷瞧着瞧着便开口问:“你在哭什么?”
小孩儿吓了一跳,倏地转身看过来。沈蜷蜷端详着那张慌乱的脸,认出这是早上站在他旁边的小女孩,因为脑袋上长了虱子,管理就把她给带走了。
“你头发呢?”沈蜷蜷震惊,“被虱子吃光了吗?”
“不是,是被剪掉了。”小女孩垂下头,泪水挂在她尖细的下巴上。
沈蜷蜷有些了悟:“你不想剪头发?”
小女孩很轻地点了下头。
“我也不想剪头发,上次大家都在剪的时候,我就藏起来了。”沈蜷蜷语气变得有些神秘:“你知道我藏在哪儿的吗?”
小女孩翕动嘴唇:“你藏在哪儿的?”
沈蜷蜷也放低了声音:“我藏在后院的。”
“后院有鬼的。”
“我没见到鬼,如果有鬼来,我就抓住他。”沈蜷蜷将两只手伸出窗栏,左手假装揪住了什么,右手朝着小女孩凌空抓了一把,“他要敢咬人,我就把你头上的虱子抓到他脑袋上去。”说完又竖起眉头冲左手喊:“你还要动是不是?承认错误比谁都快,脸皮比谁都厚,怎么罚都不怕,虱子你怕不怕?”
小女孩被逗得含着眼泪笑,接着又道:“你不要在我这儿抓虱子,我洗了头,又剃掉了头发,现在没有虱子了。”
“哦,那就把鬼摔死吧。”沈蜷蜷将左手往地上狠狠一掼。
两个小孩隔着窗栏笑,小女孩自我介绍:“我是小一班的柳四斤,你叫什么?”
“我叫沈蜷蜷。”
“哪个班的?”
“小一班的。”
柳四斤愣了下:“可是我没在班上见过你呀。”
“哦,那我就不是小一班的。”
“那你是小二班的吗?”
沈蜷蜷从来没注意过自己是哪个班的,便挠了挠脸:“嗯,小二班的。”
“沈蜷蜷,我们做朋友吧。”柳四斤刚说完这句,神情又有些迟疑,“……可是我姐姐不让我和臭男人玩。”
沈蜷蜷爽快地道:“那我们都不和臭男人玩,我们一起玩。”
“好。”
既然柳四斤是新朋友,沈蜷蜷便摘下脑袋上的帽子:“我把我帽子借给你戴两天吧,只借两天。”
这帽子是他从垃圾场里捡到的宝贝,整个福利院只有他才有。
柳四斤打量着那帽子:“不好看,我不戴。”
沈蜷蜷将垂在耳侧的两片拉到头顶,“怎么会不好看呢?不光能系在下面,还能系上去,挡住你的光脑袋。”
柳四斤盯着他看了两秒:“算了,我还是就这样吧。”
两人又说了几句,柳四斤目光落到沈蜷蜷胸口,惊叹道:“你的围巾好好看啊。”
沈蜷蜷低头看了眼:“这个布带带是围巾吗?”接着得意地挺起胸脯:“这个我不会借给你,这是别人送给我的。”
“谁送给你的?”
沈蜷蜷刚想说云巅大孩子,但话刚到嘴边又顿住。
“哥哥。”
然后这个词就这么冲口而出。
他说完后便有些心慌,但柳四斤追问:“你的哥哥吗?”
他这次没有立即回答,低头看着自己的围巾,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才嗯了一声。
“那你哥哥好好哦。”
沈蜷蜷依旧没做声,但呼吸变得急促,眼里也渐渐亮起了光彩。
哥哥,哥哥……
他在心里不停默念这个词,只觉得每念一遍,这个词便动听一分,心头的热浪冲上头顶,激得他鼻尖都隐隐发酸。
他突然抬起头,声音重重地冲着柳四斤道:“我的哥哥好好哦,是他送给我的,他送我围巾和吃的,只有我的哥哥才会送给我。”
这话虽然对着柳四斤在讲,却像是讲给他自己,而且也让他再没了犹豫,开始滔滔不绝。
“我哥哥很高,比我们福利院的大孩子都要高,我看他要这么看。”沈蜷蜷脑袋往后仰,身体也一直向后弯,直到柳四斤提醒道:“你要摔了。”
沈蜷蜷抓着窗栏直起身:“他长得很好看,比我们福利院的大孩子都要好看,他,他……他脸上都没有红的,很白,就像墙壁这样白,这样平。”
福利院小孩到了这个季节,脸上都会有皴起的干皮,顶着两团红脸颊。
“不,他的脸比墙壁还要平。”沈蜷蜷盯着旁边墙上的小坑眼。
柳四斤和他的理解不同:“那么平啊,那他没有长鼻子眼睛吗?”
“有啊,他的鼻子眼睛都很好看。”沈蜷蜷伸出一根手指戳自己的脸蛋,“是这里平。”
柳四斤反应过来:“我知道了,是看着滑滑的那种平。”
“对,就是那种。”
“那你哥哥在哪儿呢?”柳四斤非常好奇。
沈蜷蜷这次没有做声,而是将目光投向远方,看着那条空荡荡的道路。
片刻后,他开口道:“我哥哥没在这里,他是云巅的孩子,但是他会来看我的。”接着又重重点头,“嗯,他会来看我的。”
褚涯已经坐在回家的汽车上。他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多了个身份,成为了深渊艾萨拉特区天使福利院某个六岁小孩的哥哥,只看着车窗外的天空。
云巅的天空虽然也一片灰暗,但和深渊看天时的浑浊厚重不同,隐约能感受到日光,带着几分亮度和通透。
这座浮空城市的主体结构为金属,呈梭子长条状,由两端的巨型悬浮器撑在空中。虽然面积和一座正常城市相等,但一大半地面都是粮食生产基地,剩下那一小部分要容纳几十万人和其他设施,所以城市的每一寸土地都分外珍贵。
道路不但狭窄,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