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有点踌躇不前,他皱眉走来走去,“应下这事时,我也未想这鸟羽是假的,若是被人发现了,公子如何自处啊!”
被请来喝酒的文书小吏曹参也有点愁了,锁眉思索对策。
卢绾瞅着那普普通通的鸟毛,长叹,“是啊,这若是被人发现,告到陛下那去,公子少不得一顿申斥。”
刘邦觉得他们虽然比他学问好,官大但脑袋转不过来弯,“公子骗人了吗?鹰亦是鸟,玄鸟羽毛不就是黑色的鹰毛嘛!”
三个人咋舌,这一品,好像是这个理啊!
刘邦又是喝了一大口提纯的米酒,咂了咂嘴巴,公子的酒楼连酒都带劲儿,要不是秦法规定酒限量,他少不得带点回去。
“申斥?”他很不雅地拍了拍肚子,就势躺在卢绾身上。
“阿绾,陛下不会的,我听人说,上次公子当众臣面让陛下自已去建宫殿,陛下只是罚了个半天劳役。就半天,回来时,陛下还怕他吃苦,让他进宫吃饭。”
刘邦油滑,消息一向灵通,所以他们不疑有他。
“公子如此大胆!”
卢绾吸了口气,他曾远远见过陛下一眼,那威势,隔了那么远,他都想下跪。
公子平时一个有时回来踩到农家的新麦种的人,被陈长先生骂都委屈不敢吱声,脾气那么温软,敢跟陛下呛声,怎么可能?
刘邦哈哈大笑,见他惊疑,翻了个白眼。
“那是他的亲兄长!照他俩的经历,说句不好听的,说句他是陛下的长子都不为过。他的手段,心性全是皇帝陛下自己雕刻的,陛下会不知道?”
他不自觉的想起琇莹含笑谦和的眼眸,和推他下水的狠戾与从容,不自觉的抖了一下,又接着道。
“他长得清隽柔美,可不是个好脾性的。你们现在接触政事都觉得难办琐碎,可他在十几岁就敢管一国的财政了。你瞧瞧现在的上学宫,学宫,官员的考试,还有那早已一统的钱币,他是惯会耍手段让你按照他的想法做事,还让你夸他兄长一句的。”
萧何闻言,也明白了,只管按公子所想办事。
你我能想到的,公子能想不到?
“其他的不是我们该考虑的。”
琇莹不知道他们如何述说他的心机,他就坐在他阿兄身侧给他算账。
“加上这波水乳的钱,就够再下十座船的了,我和墨家在改善的船上面加了罗盘。齐地那边沿海,我秦在那里的训练场已经峻工。”
“阿兄要去海外,需先调秦军往那边适应一下水战。”
阿政颔首,沉吟片刻说出自己的想法,“自今夏开始,从李信的手下开始,现役的秦军将轮流去那边接受水训。”
琇莹坐在那里喝了口奶茶,“好,我会尽快安排。”
阿政勾起了唇角,伸出了手中的杯,“幼弟,添茶。”
旁边的侍人本是想动,闻言便不敢动了。
琇莹上前拎起玻璃茶壶给他倒了一杯,而后顺势坐
在他脚边。
“阿兄,我忽然不想打仗了,我只想听学宫的孩子唱《蒹葭》。”
他抿紧了唇,靠在阿政的膝上。
天下刚刚恢复了生机,三四年后会更好,更安定。
等到他阿兄与他归天地时,百姓安居乐业,道旁稚子道无忧亦无愁,长者可以晒太阳,暖洋洋的阳光下打盹。
阿政摸着他的头发,眉目低垂,像一座悲悯的神像。
外敌环绕,居安思危,思则有备,有备无患。不可沉缅于安乐窝。??[”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何以止战,以战止战!仗,必须打!
琇莹轻笑起来,他望向阿兄,见到了帝王眼中的野望和他正值盛年的大秦。
他耳朵却响着今天听过的稚声嫩语的《蒹葭》,多好听啊,他这些年,这一次听。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他念着,阿政看着他,他贴在阿政的膝头说了他为何想听蒹葭了。
原因不大不小。
不过是张苍在学宫附近的街上酒楼请他和蒙毅喝了一杯水酒。
不多,仅是一小口。
张苍主动敬来,琇莹接了。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旁边的小学宫中传来读书声,一声声稍显稚嫩但声音很大很认真,他们诵得是诗经,没有诵《无衣》,诵的是《蒹葭》。
他不由自主地打开窗,往那边观望。
一个个小孩小手中拿着书立着,学着上首先生的样子诵着书,有的忍不住摇头晃脑,可爱之极。
他露出了笑,不是平日礼貌的轻笑,而是不自觉的温柔的笑,露出来的酒窝也像是盛了蜜,“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蒙毅也在旁边不自觉地笑,忽然觉得一身的疲惫被洗干净了,大秦的孩子在唱巜蒹葭》,他与琇莹对视一笑,而后与他相和。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张苍也满饮此杯,他命人拿瑟笑骂蒙毅唱的是《无衣》的调,他用楚地学子惯用的调也诵了一遍。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琇莹托着腮听着他的调子,那是富足安乐才能浸润出的柔情温婉,大秦男儿一生都没有唱过这么安逸的调子。
蒙毅听了他的调子就又饮一杯,“你唱得小家子气已极。”
琇莹却是将瑟接过,弹了一曲《蒹葭》,称赞张苍,“这调子好!”
张苍被他夸了,很是高兴,又饮了一杯。
蒙毅虽不满地哼一声,但也承认这调子好,安乐又快活,他脸上带起了红晕。
“这调子好。大秦何时能在田垄地头都闻此曲啊!我兄长何时能回家啊!”
安乐乡是可以让将军失去战意的。
可若世间太平,百姓安居,将军愿折剑放马。
琇莹也是在那里忽然就不愿三年后大规模征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