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扶摇(112)
林叔珩, 大名鼎鼎,天下谁人不知?
周姨妈在夫家腰板笔直,为什么的?一则,妹婿高居阁老之位;二则, 外甥女乃女伯爵, 声名赫赫。
一年到头常有书信往来, 姐妹之间也总有各种礼物互赠, 说起来是很亲近的关系。
可其实了,这些年拢共也没见过几面。便是林伯琼成亲的时候, 也只浅淡的相处了一些时日而已。那个时候, 林叔珩还不是现在的林叔珩。
谁知道这才几年工夫?林伯琼的孩子也才是两个字往出蹦的说话的时候, 林叔珩已经到了高不可攀的地位了。
槐花站在院子里, 一看见姑娘回来了, 忙朝里喊:“伯爷下衙回府了。”
这一声一出来, 仲琴就看见家里的客人都站起来了。
她:“……”姨妈、舅舅都是至亲之人, 见嫡亲晚辈, 何至于此?
周碧云忙拉兄长和姐姐, “自家的孩子回家了, 安坐了便是。”
林宪怀也说连襟,“安坐吧。”
话音才落,门帘撩起来。一个身披黑色大氅的女官走了进来,带着一身寒气, 脸上虽带着笑, 可却丝毫叫人感觉不到热乎气,“来客了?”很意外的语气。
她眼睑都没抬,黄蕙荃才去接了她的大氅,“舅父和姨妈姨丈到了, 怕你忙,便未曾去衙门告知于你。”
大氅一脱,里面便是绯色官袍。
就见她朝里看了一眼,中间隔着屏风,但这个角度其实彼此都看的见!但她只做没瞧见,随意的一瞧就转过来,搭话道:“原是舅舅和姨妈姨丈到了?怪我,失礼了。”
说着话,她就将官袍上的玉带解下来。玉带是束袍子的,腰身束着,是一种威严;而今腰身一松,随性又自然,可慵懒里透出的官威,更加吓人。
将玉带递给黄蕙荃,说了一声:“有劳嫂嫂。”这才绕过屏风朝里面去。
里面的客人十多个,这会子都站着呢。
有两位表兄是认得的,其他的真不认得。她客气的笑道:“常年在外任职,老家的亲人竟是不识得了,失礼!失礼了。”
不敢!不敢。
客人们都笑着,这就是他们在老家吹嘘过的,跟他们都沾亲带故的女伯爷。
客套完了,桐桐才笑着过去,跟舅舅和姨妈见礼,“大冷天的,怎生赶这么远的路!或是秋里早早的来,到明天春上再回也使得。或是明春来,想住多久住多久。也顺道能带上外祖父母来!我娘日日里念叨,总说跟着我爹和我们在京里,叫她不得见亲眷。哪一日不为这个抱怨我们几遭,说什么‘悔教夫婿觅封侯’。”
说的人都笑,周碧云抬手就打,“再说嘴。”
桐桐哈哈就笑,问舅舅,“外祖父和外祖母身子可康健,之前叫捎带的药,可用了?”
“用了,甚是受用。”
“舅母也不曾来么?那这次回去带些好料子回去,给表妹们添妆。”
林宪怀看了闺女一眼,就问说,“怎不见肆晔?”
“他许是进宫陪陛下用饭了。”桐桐说着就坐在林宪怀的另一边,“改日吧,改日得闲了,给舅舅和姨妈请安。”
“请不请安有什么要紧,又不是外人。”周碧云觉得叔珩往那里一坐,这屋里竟是无人敢搭话,她就忙打岔,“不过是问问用不用等他回来用饭罢了!既然不过来,那边准备吃饭吧。”
说着就问外面的坏话,“席面还没到么?”
林伯琼掀了帘子进来,“马上来!”客人来的突然,家里什么也没预备,只能在外面订饭。
那就用饭!用饭。
饭两桌入席,饭桌上林宪怀和周碧云跟老家的人有来有往的说话,黄蕙荃也能搭上话,林伯琼都认不下那么些人。
桐桐坐在舅舅身边,低声跟问他家里的事,他也说,主要是问:“……学堂这个事,我拿不准,进京来问问。都说民间可办学,可如何办学,谁又知道呢?”
这个事呀?桐桐心里一松,越发的靠着舅舅小声说话,“您想办什么样的学?”
“我是想着,既然朝廷将格物看的这般重,那我为何不能在蒙童大的那个阶段,收一些学生,专学格物呢?八|九岁开始学,学个五六七年,难不成还考不中朝廷的学堂。”
诶?这不是挺好的思路吗?
桐桐就笑,“这事呀,回头我带您去皇家书院,见见柳庄柳院正。她于办学上有很多的见地,您可以听听的她怎么说。但总的来说,我认为可行!不仅可行,朝廷还当顾虑。甚至于,学费降低,朝廷适当的给予补贴都是可以考量的。”
“真的?”
“真的!”桐桐亲自给舅舅斟酒,“这一杯敬您。”
这孩子,敬我做什么?
桐桐就笑,“难怪我们个顶个的这么聪慧,原来都是随了舅舅了。”
舅舅只笑,点了点桐桐,“又糊弄我?”嘴上笑骂着,这一杯却喝了,很欢畅的样子。
周碧云心里一松,看向姐姐:“瞧!舅甥俩嘀嘀咕咕的,又不知道在说什么。”
周姨妈低声道:“……大哥是被你姐夫拉来的,有些话我也不怕叫你知道。老家做生意的就那么些,造纸作坊就我们那一片做的大,也都是族里的生意。可这生意都是相通的。老家那边的谭家,你该是知道的!
表妹嫁到谭家,说起来都是沾亲带故的。谭家那生意多大,你也知道!如今听闻管着那个铁轨的……那个金大人,跟咱家的关系特别,这不是求上门来了吗?”
周碧云心里就犯嘀咕,最怕的就是这个。沾亲带故的千万别因为利益上门,这事一个不好就是得罪人的事。
自家这姐姐早该劝着姐夫,蹚这浑水做什么?谭家求上门,你或是书信一封给对方,或是准备一车礼物,叫对方带着进京,来府里有个借口就行,这就算是牵线搭桥了。你不亲自来,我能不知道你的意思吗?
可偏偏的,大老远的,寒冬腊月的,从江南跑到京城。要说,谭家没给姐夫什么利益承诺,这事万万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