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并不多语。
高位之上,君后眼底掠过一丝满意,再看谢美人时却多了几丝为难。
这谢烬,当初入宫时分明瞧着冷淡极了,在陛下面前也素来不爱争宠,怎的对这新进宫的思美人这般刻薄?
也是思美人好性,否则这后宫便没个安宁了。
他正想将话题转到明日的花朝节,林侧君却也笑了。
“可不是么,叫了三次水。”
“辛贵人,听闻你素来与臻公子交好,可曾与你分享过什么保养的秘方?”
男女间门,也就那么回事儿,裘荀生进宫不久,绝无可能与陛下建立多么深厚的情谊,那么能叫三次水、位份连跳三级。
想来......陛下便是对他的身子极其满意了,要么便是那臻公子床.上.功.夫极好。
此话一出,便连低调许多的思美人都看向了辛言忱,而高位之上的君后也未曾打断,显然,都在等待着他的回答。
辛言忱自请安以来,不,自入宫以来,便未曾受到如此多的注目。
身后的秋鱼绷紧了身子,愈发低下了头,也顾不上自己的主子了,满眼都是坤宁宫的地面。
辛言忱放下茶杯,不疾不徐地起身,身子绷得再紧,面上仍是平淡的模样。
“言忱未曾听闻。”
裘荀生到底是他的好友,便又添了一句,解释道:“只是臻公子出身乡野,想来也不知晓什么保养的方子,倒也并非吝啬了。”
即便早知如此,其余侍君们还是忍不住叹息。
只是原美人身子不适,臻公子也缺席,林侧君、谢美人都发了话,余下的思美人、许贵人都不是多事的性子,倒也没人再追问。
辛言忱得以安稳落座。
将将松了口气,心底的弦还未松,便听谢美人掩唇笑着,不轻不重地刺了句。
“是否有保养的方子,看辛贵人侍寝的时候叫几次水不就知道了?”
这倒也是。
若真有保养的方子,辛贵人不说叫三次水,总能有两次吧?
其余侍君满意了,这等荤话却让辛言忱有些不适,像是自己的私事被拿到台面一般,比刚才被所有人注视还要难受。
他又端起茶品了一口,苦涩的滋味总算缓解了几分心绪,辛言忱看向谢美人,却见对方冲他笑了一下。
那笑里没什么恶意。
这便让辛言忱更加看不透了。
*
结束了请安,走出坤宁宫的刹那,辛言忱觉得空气都好上不少。景还是那般景,没了殿内那压抑的气氛,与来时相比顺眼了不少。
裘荀生今日没来,他便无需等待谁,径直朝着延珍宫走去,却被一人叫住。
“听闻臻公子昨日在御花园偶遇陛下。”
林侧君一如既往地并未乘轿,手搭着身后的下人,月白色长衫衬得身形愈发修长,笑吟吟地问道。
他用的是肯定的语气,再者这事儿也算不上秘密,辛言忱便也应了:“大约是的。”
林侧君眼底有几分探究:“本宫还听闻,臻公子去御花园前,曾去过一趟延珍宫,来去脚步颇为匆忙。”
来时匆忙是为了告那桃花酥的状,去时匆忙是为了在御花园偶遇陛下。
辛言忱正待解释,却听林侧君压低了声音:“......莫非,辛贵人曾窥探帝踪?”
如雷轰顶般的一顶高帽子砸下来,他却又拉开了距离,微红的眼线下眉眼微扬,极雅致、极风流,轻柔地笑道。
“大约是我想多了。”
此话一出,辛言忱竟不知晓是该请罪,还是该辩解了。
他便沉默着,见那美人垂眸低叹:“是本宫福薄,分明昨日下午也去了御花园,却早走了一刻,竟错过了陛下。”
那遗憾极其真挚,有几丝叹惋,辛言忱无法辨别对方是否在撒谎。
毕竟张公公能得知陛下的行踪,这君后之下的宠侍,又怎会不知?可他若是撒谎,又是为了什么?
虽暗自提高警惕,辛言忱仍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价值。
他想,大约这后宫的男子,得不到陛下的宠爱,便都会发疯罢。
便是位份再高,盛宠再眷,只要仍在选秀,宠爱总有被人夺走的那天。
唯独那君后,陛下明媒正娶的正二品辅国大将军之子,才有底气不至于疯魔。
想着想着,又想到了裘荀生,仅仅因为两人交好,即便他前几天还默默无闻,今日却被所有人注视。
便是辛言忱打定了主意不去争宠,此刻却也生出一种被宫中浪潮裹挟着前进的无力感。
身在宫中,又哪里由得了自己呢。
*
林斯玉笑吟吟地朝着兰德宫走去。
今儿候在身边的还是长乐,他胆子大,见左右无人,便悄悄附耳问道:
“主子,明桂宫那边.......”
青年脚步未曾停留,声音轻轻柔柔的:“怎么?”
长乐便知道,主子心底有数。
可他还是忍不住地多想。昨日主子与他一起演了场戏,虽说很成功,可说到底,他觉得浪费了一个偶遇陛下的机会实在可惜。
平白便宜了那臻才人,现在好了,还直接晋为公子,仅仅在主子之下。
长乐虽说扮演的是那没脑子的角色,可实际上不是真的没脑子,林斯玉看了他一眼,便低低叹了句。
“纵是我能偶遇陛下无数次,终究住的只是兰德宫。”
终究无法时时刻刻地停在她身旁,无法阻拦她宠幸旁人,无法像君后那般名正言顺。
既然她总是要宠幸别人,后宫除了他总得有其他宠侍,那么一个没脑子的,总比聪明的好吧?
再者......想到裘荀生的赐字,林斯玉叹道:“他是有资本的。”
与那人有几分相像,便是他最大的依仗了。连跳三级,也不算过分。
只是林斯玉也拿不准,裘荀生究竟是哪里像那人,是容貌,亦或是性情?
总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