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那余大人, 得知同僚连夜登门,连忙整好衣衫赶往了书房,她们这几位好友,便连邀人吃酒也只使个下人传话, 何曾亲自连夜登门?
想来该有什么大事才是。
一推开门, 瞧见对方优哉游哉地倚着那太师椅, 一面品茶一面翻着话本, 便知晓是她想错了。
余大人脚步放缓,没好气道:“曾姐姐有什么要事不成?”
同僚扬起手中的话本,笑道:“我倒不知余大人还喜欢看这些玩意儿。”
转瞬却又变了神色:“你对你那儿子,倒是疼得很。”
这等话本, 一瞧便知是男子喜欢的玩意儿, 余家正君出身名门、素来知礼, 想来便只能是那余家公子的了。
且不论京城多少人家禁止府中公子接触话本, 就说余大人将这话本放在自己书房, 还占了一整排, 便足见她对这儿子的娇宠。
只是......
“老余,你既如此疼儿子, 又何必将人送进宫呢?”同僚低叹。
余大人面色未变,却抽走了对方手中的话本,将其仔仔细细地放在了书柜上, 这才道:“你已知晓?”
“何止是我,全京城稍有关系的人家都能知道!那福太贵君身旁的公公亲自将人送回来, 这还需要思考吗?”
谈及此事, 同僚暂且放下忧虑,却又笑了:“你是不知道,姓祝的那几个家伙的脸色。”
“这十日来京城的传闻可少不了她们的推波助澜, 本意是将你架上高处、左右为难,现下你真将儿子送进宫,她们才变了脸,那模样别提多精彩了。”
余大人也扯了扯唇角,坐下喝了口茶。
“说真的。”顿了顿,同僚叹道,“若非知晓你对儿子的看重,我都要以为这是你故意设的局了。”
“这解决皇嗣之功,倒叫你占了去。”她似真似假地抱怨了一句。
余大人心中却也有苦难言,昀儿梦想成真、余家也安然无恙,可她却要失去一个儿子了啊。
那深宫,难进、难出,世人只瞧见了其中富贵,却又怎知那暗潮汹涌?
一时心底苦涩,索性将手中的茶当做酒水,闷头喝了起来。
同僚本也只是来探听一番,见她这副模样,倒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一人一道品茶至深夜,余大人方才回到主院,看见早已入睡的正君,低叹一声,和衣躺下后却是主动抱住了他。
“苑郎,是我对你不起。”
极低极低的声音响起,余正君颤了颤,到底什么也没说,只脸颊一滴泪划过,没入那帛枕之中,再无痕迹。
*
余家的事暂且不论。
经了上午那一糟,思美人却是恨得极了,回到宫后便连午膳都气得吃不下,整个云柏宫的下人们皆低头做事,不敢触了主子霉头。
亦芽一走,这云柏宫的一等宫侍便空了一个出来。晌午过后,内务府的人便领着调.教好的下人来给云修齐挑选。
其余三位一等宫侍这才知晓,主子自青州带来的那下人竟触怒了贵人,难怪中午没跟着一道回来,原是被送去了慎刑司。
慎刑司啊.....在宫中呆的久了,哪个下人不知道慎刑司是什么地方?
被送进宫为奴的男子多为家中所卖,加之年幼、心底难免愤愤,便有那故意不学规矩的。每到这时,年长的公公们便将人带到慎刑司走一趟,听一听那惨叫声,也就学乖了。
而今,便是已经从内务府走出、不必再学规矩,只要待在这宫中一天,一着不慎触怒了哪个贵人,便仍会被送去慎刑司,乃至更惨。
一时间,几人心底竟有种兔死狐悲之感。
只是到底相处时间太短,亦芽的性子也并不讨喜,从前仗着与主子一同长大,几乎是抢走了所有露脸的机会,也最得主子信任。
现下那人走了,岂不是他们的机会来了?
云修齐随意指了个下人,仍有些提不起兴致,便回屋了,谁知很快却有人来敲门送茶。
“主子。”来人极为恭谨,声音放得很柔,云修齐记得,这是亦柔——为了与亦芽的名字相配,将三人留在云柏宫的那日便为他们换了名字。
想到亦芽,想起自己被背叛,云修齐又窜上一股火气,正想把人喝退,想起什么,却又道:“进来吧。”
亦柔便规规矩矩地进门,替他倒好茶、拿出一叠热乎的糕点,丝毫挑不出差错,恭敬道:“主子,奴才见您没用午膳,便自作主张取了些糕点,还请主子责罚。”
云修齐捏起杯子,却并不喝茶,只望着那人,似笑非笑道:“我倒不知你竟如此贴心。”
这话是有些阴阳怪气的,亦柔早知主子心情不好,并不慌乱,只伏在地上,安静道:“亦柔想活着,而主子能让亦柔活着,那么亦柔便必须对您贴心。”
“至于从前......主子无心庇佑奴才们,亦柔自不会主动上前讨嫌。”
很大胆的话,却也是一剂猛药。
云修齐果真没有生气,他望着眼前这人,忽的想起,从前偶尔一瞥间,这亦柔的确总是独自一人,倒是另外的亦歌、亦乐两人走得要更近些。
他望着地面那人,喜怒难辨,见亦柔身子微颤,这才道:“明日,便由你随我去坤宁宫。”
这便是要抬举他了。
亦柔心底一喜,结结实实磕了几个头后方才离开,心底却难免觉得主子出乎意料的好说话。想来那亦芽犯的错的确不小就是了,大抵也没法再从慎刑司出来。
便是侥幸出来了,也回不到从前的位置。从现在起,这云柏宫内,主子之下他亦柔才是头一位。
云修齐的确很好说话。
他只将亦柔当做一个下人,便是跟在他的身旁,也是个和云柏宫其他人没什么区别的下人。远远算不上他的心腹。
既不以心腹的目光看待亦柔,那么自然好说话极了。
“不过俗人罢了。”
云修齐轻嗤,喝了口茶,却是想起了另一件事。
从前他想着与陛下在一起便是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