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在我手里,它就是一条死狗,在你手里,它才能活啊。”孟天霞挠挠脸,也蹲到桌边。
“兽医本就是要救治动物的,这是我的职业赋予我的责任,我不能要。”林雪君忙摆手,她要是救个啥动物都归她,那很快大队里的所有牛羊都是她林雪君的了。
简直比大地主还霸道啊。
“不是,我,我真的没办法养它嘛,带它回来,也是想着请你救一下的。如果你不能养,那只好——”孟天霞有些为难地左右看。
王建国几人立即跳起来把手举高戳向毡包顶,一个个都跃跃欲试表示自己能养。
林雪君见孟天霞真的不养,这才笑着道:“那可轮不到你们了,孟同志不养,它就是我的了。”
“唉……”王建国几人遗憾地叹息,“没事儿,反正你住得近,我们没事儿就去撸它,给它当干主人。”
“林同志,那你给它起个名字吧。”孟天霞小心翼翼地揉了揉小边牧恹恹的脑袋,捏了捏它的大耳朵。
“……”林雪君歪起脑袋嗅着逐渐浓起来的中药味,陷入沉思。
别人给狗起名字,多是毛毛豆豆大黑之类,但东北人给狗起名往往都叫‘黑子’‘刚子’‘大壮子’之类,她要不要给它起个类似的比较能融入大队驻地东北人氛围的名字呢?
比如‘大聪明’之类……
或者像驻地蒙族人一样给狗起名叫‘巴哥德尔’‘呼伦’等等?
那也太难记了,知青们不明其意,肯定老叫错。
林雪君正想着,忽然看到了桌上的糖果,这足以让知青们尖叫的甜食、令人幸福的小东西,是跟小边牧一起来到知青们面前的。
她干脆笑着道:“不如就叫糖豆吧,甜甜的,人见人爱。”
说罢,她将孟天霞送给她的一小把全塞进了兜里。
“好哇!糖豆~”孟天霞喊着小边牧的名字,伸手摸了摸它的头。
“糖豆儿~”
“糖豆豆啊,你可要挺过来哦~”
大家你一下我一下地摸起来,口中念念有词都是它的名字。
如果起个名字,是否就标记了它,可以从死神手里抢下它了呢?
揣着这样的期望,每个人都不断不断重复呢喃,仿佛北方人老习俗里的‘叫魂’一样,喊着喊着就把它从死神那里喊回来,它就不会死了。
退烧的中药煎好了,林雪君将之放在边上放凉,又去煎煮安神养心的中药。
“怎么要喝这么多?”孟天霞好奇问。
“不仅要治里,还要治表。根子的病菌杀掉了,小狗表现出来的高烧、上吐下泻、精神不济等表症也要治好,表里协调才行。”林雪君说罢,又指了指锅里的药,继续解释道:“小狗生病到中期,身体已经有些消耗,现在如果一味地给它吃药,它的心脏脾胃肾都受不了。所以要给它糖盐水和养心的药剂帮它强壮□□魄,让它承受得住药力,才能辅助着中药一起跟病魔作斗争。”
“好讲究啊。”穆俊卿听着频频点头,竟觉从医药的逻辑中听到了些哲学道理。
“专业,科学!”王建国也跟着附和,愈发地认同了林雪君果然有两把刷子这件事。
“真棒。”孟天霞仰起头直视林雪君,心里忍不住有些向往。她开拖拉机如果也能开得科学,开得头头是道就好了。
大家感慨医学的博大精深,门外忽然传来嘈杂声,听起来似乎有大队长的声音,还有衣秀玉同志的声音。
林雪君这才想起,之前自己领中药的时候,采购员包小丽愤然离去,好像是跑去找大队长告状的。
难道采购员真的将大队长喊过来,要找她麻烦了?
目光盯住毡包木门,林雪君如临大敌。
她手掌搭在紧靠自己臂弯不断打颤的小狗糖豆头上,咬唇琢磨起要如何说服大队长,如何在对方要求她扔掉‘浪费’中药和人力的糖豆时,与大队长等人拉锯、沟通。
她甚至想到了要做更多的工作去换取自己在大队上更多的自由,或者……跟大队长解释清楚所有糖豆使用过的中药她都会补上之类。
…
“嘎啦”一声,木门被打开,大队长几人被知青们请进门。
来的不止大队长和‘带路党’衣秀玉同志,还有一位黑瘦的大爷一脸冷肃地走在最后。
穆俊卿瞧见最后那黑瘦老者,嚯一下站起身,表情恭敬道:“老师!”
居然是大队的老木匠陈锁义。
林雪君目光炯炯,蹲坐在小马扎上,盯着大队长的眼神可称为‘虎视眈眈’,仿佛只要大队长开口发难,她就立即化成离弦的箭,朝大队长胸□□去。
大队长环伺一周,竟并未对小边牧糖豆发脾气,而是就着王建国递过来的马扎,一屁股坐到灶边,朝着林雪君笑着一挑头:
“我让社员把老库房里的旧药柜子给你搬到仓房里了,回头陈师傅帮你打了新药柜后,你再将药材慢慢搬到新柜子里吧。
“以后,什么原因、用了哪些药材,还有缺哪些药材,去哪里采买、去哪里摘、安排哪些人帮你晾晒整理,就都是你的工作了。
“我会代表大队隔一段时间抽调你的登记本,检查你对药材之类的使用是否规范……当然,整体来说,还是得你自己有个章程,把这事儿干得漂漂亮亮的。
“林同志,能不能做到?”
“……”林雪君眼神忽地从犀利转为迷茫,“啊?”
啥?
大队长不是应该问责吗?
不是应该开始跟她唇枪舌战了吗?
怎么……怎么不仅没有阻止她、训诫她,还把仓库里的中药柜子都搬到知青小院了呢?
到底发生了啥?
难道采购员包小丽气吼吼地起来,不仅没有跟大队长告状,还帮她跟大队长要来了更多权利?
嚯!
倒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呢。
看看人家包小丽同志的格局,啧啧,活雷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