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斥声还没出口,他忽然发现那小狗的左突右冲并非毫无章法。
它每次总在脱队的羊群外围冲扑吠叫,甚至会忽然跳上羊背,快速从挨挤成一团的羊群背上飞驰跳至另一边。
在人类还未意识到那边的羊正被队伍挤得偏离航道,小狗就已经将之驱赶回队了。
狗的速度太快,调整方向的精确度太高,它疾奔跑跳,忽左忽右,快到人类的目光几乎追不上它。
昭那木日被它吸引住目光,不由自主拉马缰驻足观望。
等回过神时竟发现,那么一只小狗,竟在短短几分钟内,将两千来头羊拢束成一条挤挤挨挨的纵队,一点点赶进了羊圈。
意识到这一切,昭那木日看着黑白相间小狗的眼睛逐渐火热起来。
他拽了缰绳驱马向前,赶至慢慢跟过来的奥都和林雪君后,大声问道:
“那是谁的狗?”
“林同志的狗,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条从场部带回来的,被兽医站的兽医们说是活不成了的小狗吗?”奥都目光也一直追着糖豆,见它明明跑向左边,忽然就连停顿都没有地转向右方。快如闪电,且转向时还不踉跄、不减速,真是充满爆发力的灵巧得过分的神犬啊。
“记得,被林同志救回来的小死狗。你就是因为听说林同志救了那条狗,才急匆匆带着塞根去找林同志,请林同志治好了塞根的耳朵。”昭那木日点点头,不可置信地指着不断左右闪现的小边牧,“不会吧?这就是那条小狗?”
“就是它!哈哈哈,林同志给它起名叫糖豆。”奥都啧啧摇头,嫌弃这名字起得太不威武。
这小狗有如此鬼魅般的好身手,还未成年就已展现出这般牧羊天赋——不需要一直被呼喊就知道把羊往哪里赶——理应起一个更厉害的名字才对。
“林同志,怎样才能得到你的狗?我有一条揣崽的狗,它和它的狗丈夫都是忠诚的好狗,它下的崽子肯定也是好狗,到时候给你两条最好的小狗跟你换怎么样?三条也行!”昭那木日可太馋了,多好的狗啊,想要。
“哈哈哈,糖豆现在常常跟着大牛巴雅尔一起上山牧羊牧马的,冬天的时候它就长大了,到时候你们回了冬驻地,让它跟着你们去放牧。以后它跟大队里的母狗处对象,等有了小狗,你也可以预定一条。”林雪君爽快言罢,重新骑上苏木便往回跑。
“我预定一条,我第一个预定,到时候一定好好照顾小狗。”昭那木日急切地喊话,轻夹马屁股朝林雪君直追而去。
待糖豆将羊都赶进棚圈,几人恰巧赶到近前,林雪君跳下苏木关上圈门,转头大力夸赞:
“糖豆好棒!”
小边牧听懂了一般将大尾巴摇得飞起,吭吭汪汪地往林雪君怀里扑。
它好兴奋,好快活,咧着嘴吐着舌头,哈哧哈哧地笑。
在这片大草原上,它终于跑爽了,也终于牧到了羊!好得意,好尽兴,好爽。
林雪君怕它过于兴奋了会中暑,忙带着它去喝水。看着它喝饱了,躲到蒙古包阴影处吐着舌头散热,这才放心。
大家忙活完毡包,剩下的工作一边喝茶一边慢慢去做就好。
既然羊群已经到了,额仁花干脆喊人将驱虫药和剃毛推子都准备出来。
凳子桌子和各种工具一一摆好,另一个粗糙的大棚圈架起来,去河边打来一桶桶清水,接着便招呼社员们和林雪君几人过来干活了。
羊从这边的圈里走出来,被剃掉毛后被拎到超大号的装满体外驱虫汤药的木盆边。
大力的人类抓着羊四条腿,按着它在木盆里打个滚。
羊皮肤上浸过驱虫药水后,又被拎出来灌一碗体内驱虫的汤药,这才重获自由,于是呆头呆脑地走进另一边的棚圈,咩咩咩地低头找草吃去了。
大家热火朝天地剃了十几头羊时,西边忽然涌来好大一群牛。
应该坠在牛群后的牧牛人心急地纵马冲在最前头,在看到毡包后,眨眼便赶至近前。
塔米尔骑马冲至临时驻地,大队长冲上来便是一通训斥:
“怎么能这么不爱惜马呢?瞧这一层汗出的,要掉膘的!以后不许跑这么快!”
“知道了,大队长!”塔米尔哈哈笑着,对所有教导都接受。他手爱抚过马儿的鬃毛,眼睛却快速地在毡包前后的人群间逡巡。
当他目光接触到林雪君的一刹,眼睛里的火便被点燃。
他再顾不上大队长的训诫,拔足朝她驾马奔去,靠近时一跃从马上跳下,扑向她便是一个展臂熊抱。
林雪君看到他也立即挂上笑脸,当即迎上去便准备带他去取自己带给他的俄语词典。
可瞧见他雄鹰展翅般的动作,吓得忙驻足,灵巧地一猫腰,从他胳膊下逃到他背后,回手一巴掌狠狠拍在他肩胛。
“喂!”她后退一步,与转过脸来不满瞪着自己的塔米尔打招呼。
“你怎么一点也没变稳重?”林雪君见他靠过来,又抬手给了他一拳。
塔米尔这才从重聚的兴奋情绪中找回点理智,他抹一把脸,眼睛只看着她,哈哈大笑道:“你怎么不来看我们?前两天我们的驻地又搬了一次家,夏天来了,太热,我们往北挪了几公里。新牧场更凉快,还有一条大河。你看,去年冬天雪大,今年的草好,咱们的牛长得多壮。”
他像是揣了一肚子话要给她分享,才见面便爆豆般往外倾泻。
林雪君见他热情,心情也很好,拍了下他肩膀便带着他去取礼物。
“我给乐玛阿妈准备了红柳枝,拿回去用它煮热水泡脚,脚就不疼了。用煮它的热水投湿手巾敷腰,也治腰疼。”
说着,她比了比自己头顶,“我长没长个子?”
“长了长了。”他随便打量下她身高,胡乱应一声,又看回她的眼睛。
“我留给你的俄语词组啥的,你都背下来了吗?”林雪君弯腰从自己的包裹里取出给他额吉(母亲)准备的红柳枝,和给他准备的词典、笔及本子,一股脑塞他怀里。
“背了,你可以考我。”塔米尔终于收回一直追随她的目光,打量起怀里的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