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挣扎,傻愣愣地看着老族长拉开大撮罗子的门,接着将他往里面一塞。
忽然就站在白雾弥漫的大撮罗子里,小诺诺列疑惑地仰起头,瞪大眼睛看向大好人老族长。
不敢置信,他不仅不用回家睡觉,还心愿得偿地来到古怪的大撮罗子里了。
“你在里面跟马一起呆着吧,治咳嗽。”桦树族长摸了一把诺诺列的头毛,在对方天降馅饼般的惊喜眼神中,啪嗒一声关了门。
撮罗子里,诺诺列借着炉灶散发的微弱光芒,透过嗅起来有点咸的白雾,扫视一圈——
插进撮罗子里的六颗马头都朝着他,六双马眼睛眨巴着与他相望。
嗷嗷嗷!
他兴奋地转身张开双臂,抬腿便要绕炉灶跑一圈儿,结果才迈出去两步就被拴马的绳给绊倒了——五体投地。
但小诺诺列没有哭,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咳咳,今天他最威风!
外面的兄弟姐妹们肯定羡慕死他了!
今天只有他进了这个古怪的大撮罗子,哈哈哈,咳咳,跟神马和其他病马一起吸咸雾。
好厉害!
伸手向空中一下下抓雾,小小的诺诺列盘腿坐在枣骝神马脑袋下,高兴了一会儿,干脆躺倒打起滚。
某只马咳一声,他便躺平身体也跟着咳一声,咳完了又忍不住嘎嘎笑。
笑着玩着,不知不觉间,他咳嗽的频率越来越低。
孩子的兴奋劲儿过去后,躺在暖烘烘的炉灶边,蒙在潮湿的咸雾里,耳边听着小火烧水的咕噜声和病马偶尔一声咳,竟渐渐沉入了梦乡。
梦里的小男孩骑着一匹水雾化成的白马,腾云驾雾,穿梭整片森林,好快活。
……
后半夜乌云没能凝聚成雨,反而渐渐散开,还了夜幕一片清朗。
营盘中大部分人都睡了,衣秀玉和阿木古楞等煮好的几副汤剂晾凉,也依次喂给每匹马匹。
雾化治疗的撮罗子里隔一段时间便换一批马,工达罕等年轻人留在撮罗子外,需要通宵达旦地守着马匹。
琪娜哈家的男性长辈挪出撮罗子,在空地上铺了皮毛为席,空出的床位让给了衣秀玉和换下萨满袍子的林雪君。
夏天鄂伦春的撮罗子常常不遮顶,只围一圈儿桦树皮挡风和小野兽,头顶是空的,通风,很凉爽。
躺在这样建在森林中的木搭小三角屋里,睁开眼就能看到星空。
这可真是以天为盖地为庐。
林雪君平躺在毛茸茸的毯子上,呼吸着森林夜晚有些凉意的特殊味道。疲惫到极点的四肢渐渐放松下来,耳边衣秀玉和琪娜哈似乎在絮语,她却已渐渐听不清楚。
双眼越来越睁不开,困倦席卷,侵蚀意识。
阖上眼沉入梦境前,她看到漫天闪烁的星星镶嵌在柔软的墨蓝绒被上,朝自己铺裹而来。
……
第二天,太阳伴着朵朵大团的白云爬上天际。
林雪君被摇醒,睁目便见衣秀玉趴伏在枕边。
“林同志,昨天雾化的所有病马,咳嗽症状都减弱了。神马虽然还有点咳嗽,但烧已经退了,早上还吃了不少工达罕喂的草叶呢。”衣秀玉托着腮,喜气洋洋地望着林雪君。
“啊!”林雪君撸一把滚得乱七八糟的长发,一骨碌翻坐起身。因为过度劳累而酸痛的肌肉让她不由自主地倒抽凉气,嘶声之后又忍不住诧异:
“怎么会这么快?”
雾化要见效,按理说至少要两天啊。
“工达罕带着部族里的年轻人给病马们擦了一晚上的皮毛,每隔一段时间就换一批病马雾化。好多病马一晚上排到两三轮治疗,它们皮毛干爽,呼吸道舒服了,站着也不耽误睡觉。
“早上太阳出来的时候,每匹马都显得比昨天精神。”
衣秀玉兴奋地叽叽喳喳,将自己才得到的所有消息都分享了出来:
“我去看过了,大多数病马的眼圈都不红了。”
“给马擦了一晚上的汗……”林雪君手脚并用爬到撮罗子门口,一把扒拉开门帘。
熹微阳光穿过树叶间隙,斑驳投洒。
林雪君抬手遮光,适应了下四周的光线,再朝‘雾化撮罗子’方向望,便见桦树族长已带着族人在晨光中忙碌起来。
族中妇女往盐锅里续上水,牵走刚雾化过的病马,转去阳光照射得到的地方晒太阳。
工达罕几人牵了排队的病马补上‘雾化撮罗子’上空出的孔洞。
每匹被牵来送去的病马都已昂起了马头,健步前行,不时甩甩尾巴驱赶走讨厌的蝇虫,再不复昨天垂头委顿、步履拖沓的模样。
“哇……”林雪君轻声低呼,连她这个兽医都忍不住赞一声:真没想到!收效居然这样快!
她将撮罗子的门帘挂在一边,盘腿坐在门口,一匹马一匹马地观望。
沐浴在晨光中,尽情地享受这时刻。
林间晨起的鸟儿婉转鸣啼,衣秀玉蹭到林雪君身后,掬起林雪君的长发,手指为梳,利落地编起麻花辫子。
森林间的雾气渐渐被阳光驱散,深嗅时鼻腔因渐淡的晨雾而变得湿润。
林雪君盘腿坐直,乖乖任衣秀玉摆弄头发,忽然被幸福笼罩,仿佛回到了温开水一样的童年。, ,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