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些啦。”陆燃说。
他把遥控器放回去,又偷偷瞄了一眼正在认真把玩那只机械小狗的纪旻。
想到纪旻今天受到的那些礼物,他低声道:我没有太多钱,可能也没准备好。”
默了默,他又扬了下下巴,说:“但我已经很用心了,你就不要挑剔了。”
纪旻抬眸看他,道:“如果我非要挑剔呢?”
陆燃:“……”
他气鼓鼓地伸手,要把轮椅遥控器上那个小狗给薅回来:“那还给我吧!”
纪旻挡住他的手,将小狗藏在手心。
“没有。”他忙道,“我很喜欢,每一件都很喜欢,还有你准备的表演也是。”
闻言,陆燃抬起头,去看他的表情。
像是在分辨他话语的真实程度。
“真的。”
纪旻难得坦诚。
他想了想,缓慢而艰涩地开口:“从没有人这样用心地给我过生日。”
“没有吗?”陆燃有些惊奇。
刚刚为了方便遥控,他干脆坐在了纪旻轮椅旁边的地板上。
这会儿扒着扶手朝男人看。
“可是有很多人来参加你的生日宴会,你从小不就是这样?”
纪旻只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陆燃想到了今天见到的纪月。
他忍不住问:“你的家人也对你不好吗?”
听到小孩话中的“也”字,纪旻笑了一声,道:“怎么了,还和我比较上了?”
“没有,我就是好奇。”陆燃说。
纪旻指腹摩挲着掌心的金属小狗。
他缓慢地提起往事:
“我母亲和父亲是商业联姻,剩下我后,母亲就远渡国外。”
纪旻的母亲在他五岁时,在一次出海旅行中去世。
他的父亲将当年的初恋接回纪家,直接气得纪老爷子进了医院。
纪家难得出了一个像他父亲那样的恋爱脑。
不仅深爱自己的初恋,还爱屋及乌,非常疼爱初恋带来的继子,甚至要把自己在纪氏的股份都留给继子。
纪旻当时的日子看起来光鲜亮丽,实际上并不好过。
因为父亲偏疼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继子,对他这个亲生儿子不闻不问。
年少的纪旻则因此更重视血缘亲情,对自己的私生子弟弟都颇有照顾。
这也是这段时间纪月有恃无恐的原因。
可最后的结果便是,他被那位私生子弟弟背后捅刀,关键时刻断了腿。
陆燃听着听着,便把下巴放在了纪旻的轮椅扶手上。
听到这,他“啊”了一声,直起身:
“所以你那时候误以为我是私生子,才说那些话!”
纪旻:“……”
他手指抵唇,轻咳了一声,低声道:“后来不是向你道歉了吗?”
陆燃倒也没在意这个。
他又把下巴放在了扶手上,盯着纪旻看了一会儿。
男人提起这些旧事,表情依旧平淡。
只是眼底泛着些冷。
“老板,你好可怜啊。”陆燃说。
他想了想,又问,所以你对我那么好,是因为我们的亲人都很不靠谱吗??_[(”
纪旻垂眸看了他一眼,道:“你猜?”
陆燃瞄了他一眼,垂眸去看趴在地上玩球的大黄,并没有答话。
纪旻却伸手摸了下他的脑袋,说:“是有一些这些原因吧。”
但只有一些。
纪旻指腹揉进少年细软的发丝内,轻轻放抚着。
他想到自己出车祸的当天。
车子出了问题,纪旻很快便意识到是谁搞的鬼。
但并没有情绪化的愤恨,而是很快恢复了冷静,认真采取措施。
否则,他失去的并不只是一双腿。
入院之后,得知自己残疾的消息,也并不出乎纪旻所料。
这些年来,他清晰地感受到生活的不便,以及周围人形形色色的目光。
纪旻脾气是很差,但又始终冷静。
他清晰地知道,这只是纪家夺权必须付出的代价,也是因为他识人不清。
至于被他送进监狱的纪迟,在纪旻眼里也只是个战败的对手。
他甚至并没多少被背叛的愤怒。
直到前段时间,和沈星遇的那次谈判中。
沈星遇提到了婚约。
纪旻当时并没有露怯,坦然地回复,说自己会考虑。
但回来之后,他却独自在房间里思索了良久。
第二天,纪旻让陈管家找了一份各大世家适龄人选的资料。
他把这份资料放在电脑上,每天认真地筛选着。
仿佛他真成了陆燃的长辈。
在贴心地为小孩筛选着合适的结婚人选。
要家世好些的,人品好些的,个人能力也要强,不能光靠家里。
零零散散,他设定了很多条件。
最重要的一个前提却是:身体健康,没有残疾。
纪旻坐在电脑前,将整份文件翻了个遍。
他看起来像是一位贴心的“长辈”。
却将文件里的每个人,都毒舌地挑剔了一遍。
像个无耻的竞争者。
最终,看着文件最后空白的底页。
纪旻心底突然涌上了一股罕见的愤恨。
在那一刻,他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甚至想弄死纪迟。
如果不是纪迟,他的腿不会断。
他也不用坐在电脑前,怀着这种难言的挣扎和痛苦,来看这份文件。
如果不是纪迟,他可以顺理成章地出现在这份名单上。
出现在最前列。
纪旻以为自己能真的甘心做一位“长辈”。
直到那天,他在陆燃的颈上看到那些若有似无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