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湿帕子将唇脂拭去,容隐已搁笔轻抬起她的下颌。
清冷的沉水香欺近,他的薄唇轻覆上她的唇瓣。
刚涂好的唇脂再度被晕开。
清凉微涩的膏脂弥散在彼此唇间,又很快便消弭无踪。
短暂的亲昵后,容隐重新直起身来。
“就这样便好。”他道。
江萤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镜中。
看见镜中的少女肤色雪白。
新吻过的唇瓣娇艳欲滴,胜过世上最好的唇脂。
她耳缘微烫。
同时望见容隐将她的长发执起,亲手给她挽了个简单的发髻。
初见时的玉蜻蜓簪子被簪入她的发间。
半透明的蜻蜓翅膀轻扇时,容隐轻握住她的素手。
带着自镜台前起身。
走吧。?_[(”
春风越过窗楣,带来他语声里淡淡的笑音:“去听般般喜欢的戏。”
*
那场戏听得圆满。
此后的数日,东宫里的日子亦是流水般的安宁。
而在最初的勇气散去后,江萤便也像是乌龟缩在安逸的壳中,借着段宏不让她进祠堂的理由,再也没在入夜后去过东宫的祠堂。
容隐亦在数日后收到暗线的回禀。
送来的密报中写得清楚。
肃亲王的兵器损耗过多是因为年前大雪。
关外以游牧为生的部族缺衣短粮,因此频繁过来扰边,劫掠居住在边关的百姓。
边关战事频发。
军中兵刃甲胄的损耗自然也要比往年高出许多。
极为合理的缘由。
无论是天时地利人和皆挑不出半点瑕疵。
若在寻常时候,此事兴许便会被轻易放过。
重新回到堆叠如山的废案中。
但这段时日里,其余的线报他皆已翻阅完毕。
若此事亦无端倪,肃亲王这些年领兵征战,便是有功无过。
要褫夺他的兵权师出无名,非要如此行事恐会引得军心动荡。
容隐敛眉,对段宏道:“备车,申时入宫面圣。”
段宏未曾有片刻的耽搁。
不到半盏茶的时辰,快马与轩车便停在东宫门前。
容隐亲自入宫,径直前往皇帝的乾坤殿。
今日皇帝的病情仍未好转。
即便如今春深日暖,又是日光最好的晌午。
他依旧是盖着厚重的锦被榻上,阖眼间面上的疲态尽显。
看着要比仅小他四岁的皇后衰老许多。
德瑞引着容隐走到龙榻前,放低语声提醒道:“陛下,太子殿下前来请安。”
皇帝抬手令侍人退下。
他嗓音嘶哑地问他:“肃亲王的事,可查到眉目了?”
“儿臣无能。”容隐垂落眼帘:“今日入宫,是想恳请父皇,准许儿臣调
用近十年以来的所有军报。”
皇帝睁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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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因病形销骨立,但眼底的清明与锐利并未散去:“此前的军情皆是由朕亲自过目。从未假与第二人之手。”
“如今你要调取整整十年,可有万全的把握?”
容隐道:“儿臣会竭尽全力。”
皇帝捻转着手里的扳指,目光凝落在他的面上。
帝王只要活着一日,便不能彻底放权。
即便是给他的太子。
今日是十年军报,后日便是京中的布防图,再往后兴许便是兵权。
前朝这样的例子太多,以致于每位帝王都不得不多疑。
但顷刻后,病中的乏力感再度涌来。
像是昭示着他已年寿不永,无法再像是春秋鼎盛时那般独揽大权。
皇帝终是疲倦阖眼。
“德瑞。”他沙哑道:“带太子去军机处。”
*
当太子的轩车停落在东宫门前时。
殿外的天色已近黄昏。
容隐步下车辇,还未走过照壁,便见到等候在此的江萤。
而她的身前,正站在凤仪殿内的掌事宫女青琅。
掌事宫女不会轻易出宫。
前来东宫必然是有皇后的命令。
容隐目光微深。
他行至江萤的身旁,淡声询问道:“可是母后有何吩咐?”
青琅躬身回禀:“皇后娘娘凤体违和。请太子与太子妃入宫侍疾。”
她说罢微顿,又放轻语声道:“还请太子与太子妃清点行装,早做准备。”
这话中之意,便是要在宫中居住多日。
容隐敛眉,将带回的军报握紧。
这段时日母后的召令来得有些过于频繁。
因绿玉的事召见。
令江萤为他纳妾。
最后再到因病唤他们入宫侍疾。
这些事情看似毫无关联。
但若要回想,每桩事都需要花不少时辰去处置。
他的母后,似在不遗余力地拖延住他。
尤其是在今日的调遣军报后,她的心意更是昭然若揭。
究竟是怕他从中查到些什么?
江萤并不知晓容隐心中所想。
但听见青琅的回禀后,她的面色却微微泛白。
心跳快得像是要跃出腔子。
若是连续数日在宫中过夜,太子的病情要如何能够瞒住?
唯一的办法,便是去找发病时的太子商量。
请他尽量收敛,至少帮忙瞒过眼前这几日。
可是——
江萤慌张抬手,隔着领口碰上颈间的吻痕。
但如今。
还有商量的余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