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园里的春风拂过巍峨宫墙,拂动东宫里的梧桐树簌簌作响。
容隐独坐在书房,翻阅着暗卫新递来的卷宗。
殿顶的金阳渐敛时,稍远处的槅扇被人叩响。
“殿下。”段宏道:“属下有急事需要回禀。”
容隐将手中的卷宗合拢:“进来。”
段宏迅速入内,将暗线们送来的急报交到容隐案前:“宫中传来消息。肃亲王以边关不宁为由,奏请陛下,欲提前离京。”
容隐拆开线报,翻阅稍顷后神情凝重。
他清查肃亲王的事不是一日两日。
如今初见端倪,若是在此刻放虎归山,自然是功亏一篑。
他的父皇必会拒绝,肃亲王若执意,便唯有在明日的早朝上,当着群臣的面提起此事。
届时局面如何,如今尚未可知。
“提前备好车辇。”容隐道:“明日寅时,孤亲自前去早朝面见父皇。”
段宏比手称是,往书房外退下。
容隐亦打开博山炉的顶盖,将看完的线报放入炉内的香灰之中。
线报的边缘卷起泛黄,又很快燃起新的火焰。
纸张燃烧之际,槅扇再度被叩响。
容隐垂眼看着博山炉里的纸烬:“还有何事?”
槅扇外静默稍顷,旋即传来江萤轻轻的语声:“臣妾有事想要询问殿下。”
容隐的目光微顿。
“进来吧。”他将博山炉重新盖好。
槅扇推开,珠帘半卷。
身着退红罗裙的少女自屏风外走来。
她像是方自榻上起身,两靥间还带着未褪的粉意。
她在长案前停步,略微犹豫后方问道:“还有半个时辰便要黄昏。殿下可有想好黄昏后的去处?”
此事在她来前容隐便已想过。
肃亲王的事当先,优昙婆罗花的秘密在后。
而今诸事繁杂,长安城里暗流涌动。
他如履冰层之上,绝不能再出半点纰漏。
无论是将自己锁在祠堂,还是反复使用安神的药物,在如今的情形下,皆是下下之选。
尤其是早朝的时辰设在卯时。
他必须在天色破晓时便起身,方能至宫中面圣。
若发病时的他不肯配合,就这般放任肃亲王离去,必会铸成大错。
容隐垂落目光看向江萤:“般般如何想?”
“臣妾。”江萤的手指不由自主地碰了碰腰间,原本浅粉的双颊微微地红了。
她的腰身如今还酸软着,小腿也是软得没有半点力道。
今夜若是再这般折腾整夜,她明日怕是真的要起不来身了。
踌躇良久,江萤方轻声道:“若是没有更好的去处,殿下可将人锁在臣妾的寝殿。”
她也好帮着劝劝。
容隐羽睫低垂,眼底似有思绪流转而过。
“黄昏后的事,孤会处置。”他的目光落在她的领口:“般般若是白日里乏累了,今日日落后便早些歇息。”
江萤猜不到他此刻的心绪。
但听话中之意,似是不欲来她的寝殿。
江萤的羽睫轻扇。
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忐忑。
但容隐话已至此,她也唯有轻声道:“那臣妾便先回去了。”
她起身往外,在走到白鹤屏风前的时候,略微停步转过身来:“若是殿下遇到什么难以处置的事需要臣妾帮忙。便随时可以来找臣妾。”
容隐微抬眼帘。
见身着红裙的少女站在素净的屏风前。
未施脂粉的脸莹白如玉,那双明眸清澈如水,映着黄昏时淡金色的日光。
盈盈如此间春色。
他薄唇微抬,轻声应道:“好。”
江萤离开后,东宫前的天色渐渐黄昏。
容隐将还未看完的卷宗放进书房内的秘格,便也起身前往东宫祠堂。
朱红殿门深掩,容隐独自立在供桌前,看着上首的长明灯灯火飘摇,那双深邃的凤眼里也似有火光明灭。
“你与孤是不同的人吗?”他对着空无一人的祠堂询问。
自八岁后的整整十二载。
他始终将黄昏后的事当作狂疾抑或离魂症来处置。
他因此尝试过汤药、针灸、方士,甚至是诡谲莫测的巫蛊之术。
却始终未能将心中的困兽驱离。
直至江萤在偶然间告诉他,想要试着哄骗他,与夜里的他说,会将他们当作不同的人来对待。
看看能否说服夜里的他暂且合作。
当时的他并未深想。
但或是真作假时假亦真,如今的江萤还未察觉,但他却已先行动摇。
也许曾经的他有过同样的想法。
但许是翻遍医书也未找到同样的病例。
也许是他曾经始终抱着能够痊愈的希冀。
因此每每容澈提起此事的时候,他总是毫不迟疑地否认。
但如今却到了不得不决断的时候。
容隐终是启唇道:“无论你是病症也好,是孤心中的困兽也罢。”
“若你与孤是同心一体,往后便就这般互相容忍,直至天命不永。”
说至此,容隐微顿,再抬首的时候那双凤眼寒彻:“若你执意坚持与孤是不同的人,那便在此说明你的来历与去向。”
他道:“般般是孤的太子妃。既你并非太子,就从此勿再纠缠旁人之妻。”
语声落尽。
容隐撩袍在蒲团间端坐,阖眼等着交替的时辰到来。
暮云四合,东宫里华灯初上。
供在上首的长明灯火焰跳跃,容澈蓦地睁眼自蒲团上起身。
交替后的钝痛中,容隐留给他的话,也在记忆中紊乱浮现。
容澈以指节抵住眉心,语声在
钝痛里愈发凌厉:“你是太子,孤亦是太子,江萤是孤亲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