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家念书的孩童不少。
有专门备好的马车,送狄家子弟前往贡院。
等仔细清点过考篮后,狄昭和狄明坐上马车出发了。
狄先裕默默骑着马,跟在马车旁,送两个孩子前去贡院。
他坐在高头大马上,一眼就能看到面前长溜的车队,听着耳边长辈的殷殷叮嘱,听着隐隐从四周马车中传来的背书声……一时竟有些紧张。
咸鱼:“……”
他是不是被考试腌入味了?
又不是他去考试,紧张个什么?
他拉了拉缰绳,让马儿走慢一些,听听自家马车里两个小孩在聊什么。
然后发现……听不懂?
狄先裕假装无事的收回目光,又双腿夹了夹马儿,示意座下的伙计走快点。
他什么也没听到!
这一路,唯有不参考的咸鱼莫名紧张了一路。
两个小孩倒是互相考背着,心态平稳,甚至还有点期待。
狄明被其父压了三年,犹如静湖下蓄力的漩涡,终将浮出水面,涌动风浪。
狄昭昭则是有点好奇,也迫不及待想早些踏入科举之路,早日入仕。
云梦贡院在城北,非常大,但看起来有些破旧,历年的风吹雨打,阳光曝晒,给这座贡院留下了斑驳的痕迹。
狄明和狄昭下车时,天还没有亮,但街面上已经车水马龙,人潮涌动。
各家的马车、有些村落的牛车,学子们年岁不一,高矮不一,错落在贡院外,多都被家中长辈簇拥着。
在贡院门口百丈远处,就禁止马车通行了。
狄家儿郎下车后也都在一起,最后再细细检查一遍考篮,就与相互结保的五人结伴,一同朝贡院步行而去。
路上,族中兄弟们寒暄几句。
难免提及近日狄菌和离的事。
狄庆是家中长兄,与他弟弟年岁也差得远,平日多有教导,见狄昭昭和狄明为此事付出不少心力,忍不住道:“咱们做学问,还是当专心致志得好。若为了旁的分去了心思,因小失大,岂不得不偿失?”
终究是存了比较的心思,说出来的话,无意中就透露了些想法。
毕竟是尚未成年的少年人。
狄明心中叹息,难怪他爹回乡两年考试,也没能与家中兄弟结下情谊。
他笑笑没说话。
倒是狄昭昭认真道:“不是小事。”
狄庆脚步一顿,不太高兴,这说:“科举乃是人生重中之重,系家族荣辱与个人荣耀于一身,旁的与它比,自然都是小事。”
狄昭昭半仰头,定定地看着他,乌眸纯粹地说:“那不是小事,是案子。祖父说,办案办的,绝不只是案子,而是别人的人生。”
狄庆和另外两名互保的子弟,都在愣住片刻后,讪讪地笑了。
只是有些挂不住面子的说道:“那不也可以等县试结束后再来办
吗?要是耽搁了县试,成绩滑落,甚至落榜,那就不美了。”
狄昭昭摇摇头,他黑白分明的眼眸里全是赤诚,问道:“庆堂兄,你考科举,日后想要做什么?”
小孩声音脆嫩清亮,在清朗夜空下,随着夜风传到了四周许多人的耳朵里。
狄庆一时语塞,不知堂弟问这个,是想说什么。
狄昭昭不等他回答,就继续说:“我考科举,就是为了日后为官,破天下迷案,平世人冤屈,还天道昭昭,乾坤朗朗。”
他顿了顿,继续说:“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该做什么。科举虽重要,但在我看来,科举只是踏上此途的考核。即使再回过头来选择一次,案子也依旧不是小事,我亦不会后悔做同样的选择。”
在贡院前,在云梦众多考生面前,狄庆连为了报效君王,为了江山社稷这样的套话都有些不敢说出口。
怕若名落孙山,此番言论便会使他沦为笑柄。
他看着眼前乌眸明亮的堂弟,这时才终究是心中震荡,生出了自愧不如的想法。
贡院门前本就拥堵着诸多学子。
周围也有不少人听到声音清亮的稚嫩童音,掷地有声地勾勒未来与理想。
尤其是近处的,不由侧头,将目光投过去。
有些消息灵通的,想起最近县衙中的案子,想起听说被端掉的私矿,还有解救出来的诸多无辜百姓,更有难得的和离案子。
心中不免有些触动。
也有些两耳不闻窗外事,只闷着头读书的,此刻听闻,再将目光投去,不由失笑,与同伴低声笑说:“哪儿来的小儿,口气竟这般狂傲?”
“是极,科举一道之艰,之阻,哪里是这般轻易能跨过去的?”这是两次名落孙山的考生。
“我倒是觉得稚子尚且纯真,通身无畏之气,犹如初生朝阳,倒也不必作笑。”
在贡院外,不少人都暗暗记下,想等这日考完了,看看到底学问如何,榜上能排得上几名?
狄明想教弟弟内敛些,可见弟弟乌亮的眸子,半晌,还是歇了这心思。
若昭哥儿学会了内敛,学会了沉静,学会了多思多虑,那还是昭哥儿吗?这股浑然不怕的明锐无畏劲儿,也许才是撕破黑沉夜幕最重要的东西。
不知是被多少长辈悉心呵护,才养成如此,没有半途磨损夭折,更没有被硬生生打磨成世俗最满意的模样。
狄明摇摇头,又笑着摸了摸弟弟的脑袋。
小昭昭好奇的仰头:“明哥哥?”
怎么忽然摸他脑袋?
狄明又揪揪他的小脸,笑道:“方才你说的不错,但等会儿入考场,可要全力以赴,我可还想与你一较高下呢。”
狄昭昭乖巧的点点头:“我会的!”
见弟弟这么乖巧可爱的模样,狄明耐心地再叮嘱:“可不能把名字写错了,按户籍上的来。”
小昭昭微鼓脸颊,不情不愿道:“好嘛~”
狄
昭就狄昭吧。
反正大家都知道他叫狄昭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