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小心中难言好奇,胸口像是被一只猫爪子抓着一般痒,她以前只在说书人口中听说过,村里的叔叔们对这种地方忌讳莫深,但又总会挤眉弄眼的说上两句,而村里的婶婶们多数会破口大骂,说这里都是狐媚子,她早就对这种地方心生好奇。
她乍一看见红袖街,虽然知道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但是还是忍不住想靠近。
“可以吗?”顾小小回过头,一张黑瘦的小脸蛋涨的通红,膝盖不自觉的撑着,想站起身来。
她嘴上还问着试探的话,其实人已经准备站起来、下马车了。
“可以。”燕惊尘垂眸道:“女儿家多看看些男人的真面目,是好事,待你日后嫁人,也该知道男人喜欢来什么地方玩。”
说话间,燕惊尘敲了敲马车窗,外面的顾府小厮挑了一家青楼门口,停下了马车。
燕惊尘先下马车,后搀扶顾小小,顾小小爬下来的时候,嘴上还反驳道:“我嫁的人才不会来这种地方呢。”
谢公子是个很好的人,洁身自好,从不来这种地方的,而且,谢公子说过,等到她及笄宴后,便来顾府提亲,日后他们可以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燕惊尘垂眸看了她一眼。
在否认他的话的时候,少女柔软的脸蛋上满是春心萌动的模样,想要炫耀,却又怕被人发现所以强行忍耐,但是心底里的欢悦早已从眼眸里钻出来,在她的脸蛋上流淌,怎么都掩盖不住。
这是她第一次喜欢一个人,自然听不得什么好言相劝,她非要自己去撞一撞冰山,才知道什么叫疼。
燕惊尘瞧着顾小小的模样,心底里顿时涌起一阵冷意。
顾小小是他亲手捡回来的妹妹,当成血肉至亲养了十几年,纵然这孩子再蠢笨,也不该是被人胡乱耍弄的理由!
他是顾小小的养兄,就该替顾小小出这一口恶气。
燕惊尘在心底里记了那谢游江一笔,随后带着顾小小在这家青楼里走动。
青楼分一二三楼,一楼有一处大台,一群美人儿在其上表演,一些散客坐在其下,二楼包厢坐一些有钱的宾客,自上而下观看表演,打赏、挑人,三楼则是美人儿的闺房,瞧好了价钱,便可寻入其内,一探芳泽。
此刻,谢游江就在二楼的包厢中、推开窗户,倚窗下望,挑选美人。
顾家的小厮早就打探到了谢游江所在的包厢,一路引着他们二人上楼,正将他们兄妹二人的包厢开在谢游江包厢的旁边。
这种包厢都是以雕栏木墙做隔断,其上还有各种镂空花纹装饰,然后再扯上帷帐,用以左右阻拦,这样又好看、成本又低。
但这样的缺点也有,包厢内的声量一大,旁的包厢的人便能听见,但四周喧嚣鼎盛,本就吵闹十分,故而也算不得什么问题。
——
此刻,包厢内,谢游江正在跟几个同窗一起坐饮佳酿。
他们都是官家子弟,正是五菱年少时,家业庞大,不爱读书,爱出来游玩消遣,青楼赌坊便是最好的去处,左右他们有大把的银钱。
谢游江的父亲为正四品太常少卿,他是嫡子,占了个好出身,父母祖辈疼爱,给他的月钱多、出手阔绰,又生的好,最受人喜欢,脑子也最活,故而在人群中算是领头的那个,每每来青楼楚馆这种地方,也都是他先来挑美人。
“这楼里的姑娘们是一日不如一日,一点新鲜的都没有。”谢游江挑选美人儿时,语气带着几分不屑:“瞧都瞧腻歪了。”
“谢公子多日不曾来此,眼光倒是高了。”旁的同窗说笑道:“可是有了什么旁的美人儿,瞧不上这庸脂俗粉啦?”
说话间,有人指着谢游江的腰间道:“谢公子腰间这香囊是那位美人儿所赠的?”
同窗们起哄时,谢游江脑子里掠过了顾小小那张干瘪黝黑的脸。
这是顾小小给他做的,委实算不得好,针脚也不怎么缜密,只是他这些时日常去看顾小小,所以要时刻戴着,免得穿帮,用惯了也就不怎么摘下来,没想到叫这几个人瞧了去。
他又想,顾小小算是美人儿吗?
当然不算。
顾小小在乡野间待了太久,浑身都沾染了泥腿子的土气,回到顾府后就算是补了许多汤水,依旧好不到哪里去,且那么笨,说什么都信,半点趣味没有。
唯一的优点,大概就是好骗又听话吧,他明知道她不通文墨,但他说他喜欢有文采的姑娘,顾小小就真蠢的日日去背书,又跑到他面前去磕磕巴巴的说一些诗词。
蠢的要死。
“哪有什么美人儿。”谢游江看着楼下的姑娘们,随意指使龟公来点了一个,随后嗤笑一声,道:“是个痴缠我的小丫头,干瘪抽条,半点油水没有,没什么意思,随便糊弄两下就非我不可了,哼,若不是——”
他想说,若不是顾乘风请他去,他都看不上。
但是这些事传出去不好听,以后顾乘风是要考官的,容易影响名声,所以他忍了回去,话头一转,只道:“一个无聊消遣的小玩意儿罢了,比不过这楼里姑娘们半副□□。”
谢游江话音刚落,便听见隔壁包厢间似乎有瓷杯落地砸碎的动静,他心口莫名的紧了一瞬,总觉得好似出了一点不好的事。
谢游江晃神的这几个瞬息间,下面已经有美人儿被点上来了。
他长得好,所以一群美人儿争着抢着要伺候他,簇拥着他去三楼、往妓子们的房中拉扯去。
谢游江的注意力又被这群美人儿拉扯走,便将隔壁的事忘到了脑后。
而此时,在隔壁的包厢内,顾小小正呆呆地看着隔壁的纱帐——隔着两层纱帐与一层隔断,她似乎听见了谢游江的声音。
他的声音与他的人一样出众,清冽如山间清泉,只听过一次,便叫人忘不掉。
而她,刚才好像听见了谢游江嘲笑她的话。
“痴缠我的小丫头,干瘪抽条,半点油水都没有。”
“一个无聊消遣的小玩意儿罢了。”
“比不过这楼里姑娘们半副□□。”
那声线调侃不屑的落下,在这处处欢声的青楼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