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蘅进了李老太君的和福院。
春妍跟在后头。
商嬷嬷在廊下晒了衣裳,才拿起地上的空盆,抬眼瞧见二人,忙笑着行礼:“姑娘来了。”
“商嬷嬷。”李蘅含笑朝她点头。
“老夫人,姑娘来了。”商嬷嬷朝着屋子里招呼,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姑娘的容貌当真是一等一的。
李蘅提起裙摆,进了屋子,对李老夫人行礼,笑着唤她:“祖母。”
“蘅儿来了。”李老夫人正低头忙碌着手头的东西,见她来不由抬头,满目慈爱地望着她笑道:“不用行礼,自家人何必这样客气?”
“好。”李蘅笑着应了,走上前去拿起她面前篮子里的果子:“这是莲子?祖母在剥莲子心?”
“是啊。”李老夫人笑道:“剥了回头给你和传甲煮甜汤吃。”
“这些事情,交给下人办就好了,祖母何必如此辛苦?”李蘅放下那颗莲子,看着李老夫人:“可是家里的人手不够用?要不然,我再去买几个下人?”
“不用。”李老夫人摆手:“我是闲来无事,找点事情做。你怎么样?都收拾好了?”
她笑看着李蘅,随和亲近,满面都是长辈对小辈的疼爱。
这话问得一语双关,明着是问她东西收拾好了没有,暗地里却是问她,心情是不是收拾好了。
李蘅心里暖暖的,潋滟的桃花眸弯起,轻笑道:“祖母放心,我都收拾好了,接下来就忙开酒坊的事情了。”
她早就在着手准备了,眼下该拿的她拿到了,该了断的也了断了,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之中,怎么不算收拾好了呢?
“那就好,开酒坊不着急,你休息一阵子再做,咱们家还没穷困到那种地步。”李老夫人放了心,往边上挪了挪,笑着拍了拍身下的软榻:“来,坐到祖母这里来。”
李蘅笑着坐过去。
李老夫人侧眸看她,也笑了笑,李蘅贴着她手臂蹭了蹭,祖孙二人很是亲昵。
“老夫人,奴婢看姑娘,怎么越看越好看?”商嬷嬷还是没忍住:“方才在外面,奴婢看姑娘,好像天上下凡的仙女一样。”
她说着话,还是忍不住看李蘅。
“是吗?”李老夫人又笑着转头看李蘅。
李蘅也不害羞,落落大方地道:“商嬷嬷过奖了。”
“是好看。”李老夫人转过身,理了理李蘅的衣襟,上下扫了她一眼:“尤其是换上这身衣裳,脸色看着都比从前好了许多,看看这一身,多适合你?”
李蘅穿得是一身轻便的旋裙,牙白色搭着朱砂红,乌鬓堆堆,越发衬得她脸蛋秾艳,好似盛放的牡丹。
“我也喜欢穿这样的衣裳。”李蘅偎依着李老夫人,小声开口。
她知道,祖母是在告诉她,她做的选择是对的。祖母真的很好,总是用自己的方式鼓励她,支持她。
李老夫人剥了一颗白嫩的莲子喂
给她:“你尝尝,有一股清香。”
李蘅张口吃了,弯起眸子笑看着李老夫人:甜的。←←[”
李老夫人笑着点头。
祖孙二人说了一会儿话,李蘅终于酝酿好了,她垂着眸子,轻声道:“祖母,前面客院的那个人,他是我昨晚吃醉了,不知情才带回来的。”
她嗓音清软,挨着人小声说话时,便像是在撒娇。
李老夫人再次扭头笑看她:“傻孩子,这要同我说什么?”
“祖母……”李蘅不由坐直了身子看她。
她一个女子,带了个小倌回家来,这是世俗所不容许的。若是在武安侯府……别说武安侯府了,就是寻常人家,长辈恐怕也是要责备的。
祖母竟然不怪她?
“你是什么样的孩子,祖母还不知道吗?”李老夫人转过头,继续盯着自己手中的动作,随意道:“你是个做事有分寸的孩子,遇到事情也有章法,什么事情你都能处理好的,不叫人操心。
祖母老了,不管你们这些事咯。”
她就这么坐在软榻上,语气缓和地说着,像冬日炭盆里的最后一丝炭火,默默的散发着她的光和热。
“祖母……”李蘅心底的委屈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眼泪被委屈撑着溢出眼眶,砸落在衣襟上。
从被发现不是兴国公府的女儿,到嫁进武安侯府受尽委屈,再到如今和离。
这期间,她经历了太多的事情。
原本视她如命的父母亲人,弃她如草芥;说会一辈子忠心耿耿的婢女头也不回;当初所谓的好姐妹,再见面只会嘲笑轻慢她……
后来,和赵昱成亲,更是受了无数的委屈。
这一切,她从来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她从小就不怎么爱哭的。因为她知道,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但是在今日,面对祖母,面对这样一个寻常的场景,她却没能忍住。
“好孩子,哭吧,哭出来比闷在心里好。”
李老夫人放下手头的东西,转身抱住她,轻拍着她的后背哄着她。
*
皇宫。
湛蓝的天空下,金色的琉璃瓦顶反射着炙热的阳光,使得整个皇宫看起来更辉煌耀目。
赵昱眼下有着淡淡的青黑,行走在烈日下。
他一夜都不曾寻见李蘅,天亮回府换上官服,便进宫早朝了。
加上前夜,他已经两夜不曾合目了。
这会儿刚下朝,他还不打算回府去休息。估摸着李蘅应当回家了,他出宫便去梁国公府。
“武安侯,武安侯留步……”
后面传来尖细的呼唤声。
赵昱闻声回头:“德公公,有事?”
来的人是当今圣上元宸帝跟前的大太监德公公。
德公公怀里抱着佛尘,跑的气喘吁吁,额头上都是汗珠,陪着笑道:“陛下让奴才来请侯爷,到垂拱殿去。”
他笑看着赵
昱,不敢有丝毫懈怠,这位可是如陛下嫡亲兄长一般的存在,可不能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