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昱颔首,看着她的目光中隐着点点怜惜:“可有什么想吃的?”
李蘅乌眸轻眨,撇唇道:“随意吧。”
这地方,也不是她想吃什么就能有什么的。一眼望到头的街道,拢共也没几家铺子。
此时,子舒走回来道:“侯爷,今日除夕,这些铺子几乎都不做买卖了,收拾着年夜饭准备过年呢。”
赵昱打发了一个上前来问好的妇人,朝他道:“无妨,去奚婆婆那处。”
“是。”子舒在前头引路。
李蘅跟着赵昱,走到集市尽头,最边上一家铺子。
这铺子矮矮小小,似乎经历过很多岁月。门口搭着竹棚,竹棚上悬着一块写着“肉饼”二字的布块,就算是招牌了。
“当初东岳打到青岩城,奚婆婆丈夫为了救她和儿子殒命,她也被流箭射伤了眼睛。”赵昱小声同李蘅解释:“后来,她儿子长大,也奔赴边关,后来生病离世。全家只余她一人。”
李蘅乌眸中不禁有了几分同情:“那她为什么还要留在边关?不回故里去?”
丈夫和儿子都不在了,她一个人活在这世上,应当很孤单吧。
回归故里,家中总归有些亲眷乡邻,也算有个照应。
“当初她被射中眼睛,是边关的将士们救了她。”赵昱道:“后来,她儿子离世也是将士们在照顾她。”
子舒在一旁补充道:“奚婆婆说,留在边关看到将士们就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儿子。她这肉饼铺,就是想着在这苦寒之地,能给将士们吃口热乎的,所以几乎不赚钱的。”
李蘅听得动容,心中肃然起敬,大夏能有如今的宁日,是因为有无数牺牲的将士和许多如奚婆婆这般独自承担苦难的家眷,这位英雄婆婆值得钦佩。
说话间,赵昱牵着她进了肉饼铺。
“婆婆。”
赵昱招呼了一声。
奚婆婆正在屋子里忙碌,天将黑,许是舍不得费蜡,屋子里并没有点灯。
“谁啊?”
她问了一声,走上前来。
赵昱牵着李蘅,退到了屋外。
奚婆婆望之有六十许,身量不高且单薄,穿着粗布衣裳,腰间扎着青布围裙,看着朴素干净。她面上已经布满了岁月的沟壑,一只眼睛深陷进去,是箭矢留下的痕迹。
她跟出来,迎着将黑的天色抬头,用仅剩的那只眼睛打量赵昱,看了片刻她认出赵昱来,不由又惊又喜。
“是赵大将军?赵大将军回来了,快请进去坐。”
她说着,看向一旁的李蘅。
赵昱在边关领兵数年,青岩城中之人,多数都认得他。且习惯称呼他为“赵大将军”。
“婆婆。”
李蘅露出乖巧的笑,招呼她一声。
“这位是将军夫人吧?”奚婆婆打量李蘅,面上的笑容忽然凝固了:“将军夫人是……是……”
她紧盯着李蘅往
前一步,眼底满是激动。
“是。”赵昱颔首:“她是梁国公之女。”
“我就说,夫人眉眼里像极了李大将军。”奚婆婆握住李蘅的手,慈爱地看着她,浑浊的眼底泛起泪光:“我家那短命的,当年就在李大将军手下,李大将军他……怪可惜的。”
李蘅笑着点点头,不知为何,心中也酸涩起来。
“瞧我,你们才来,我就和你们说这些。”奚婆婆回过神来,连忙招呼:“快随我进来。”
她说着,当先进了屋子,到桌边去点了蜡烛。
小小的铺子里亮堂起来。
李蘅瞧清了铺子里的情形。几张小桌子周围摆着椅子,桌子角落处放着一只大缸,应当是用来囤积面粉的。
炉子则安排在门口棚子下方,小小的铺子可以说很简陋了。
“我一个人过年,也没准备多少东西。”奚婆婆道:“你们来了好,我再多切些肉,去打一坛子酒,你们留下来一起吃年夜饭,就是菜有些少……”
“不用了,婆婆。”赵昱拒绝了:“我们去寻梁国公,路过此地,想跟婆婆买些肉饼带出走。”
“寻梁国公?”奚婆婆愣了一下:“这……难道传言是真的?”
她在边关这么多年,自然也听过一些流言,说梁国公根本不是被敌人俘虏了,而是被他手底下的几个副将联手给害了。
她一直都将信将疑的,此刻,这话从赵昱口中说出来,她不由信了从前听到的那些流言。
“是。”赵昱点头。
奚婆婆激动,手在围裙上擦了擦:“那我现在就给你们做肉饼。有具体的消息吗?梁国公身在何处?可还安好?”
“要去查了才知。”赵昱回她。
“好,好。”奚婆婆显然很开怀,连着说了两个“好”,转身拿了一只木盆,去缸中挖面粉。
“婆婆。”赵昱问她:“你在边关时日久,可曾听到有人说起过梁国公的下落?”
奚婆婆端着木盆想了想道:“听倒是听过几个,不知真假。有人说他死里逃生,在东岳做了驸马。还有人说他隐姓埋名,在东岳教书,重新成家立业了。另外说得最多的,就是说他被迫归顺了东岳,无颜归家,自尽而亡了。”
她说到这里叹了口气:“我觉得,李大将军不是那样的人,他遇事不会气馁的。这么多年没有消息,应当是被困在了什么地方,你们好好找找,一定能找着的。”
“是。”赵昱点头。
奚婆婆往面粉中加了水,围着炉子忙碌起来。
“大将军,真的是您,我娘说您来了,我还不信呢!”
一道惊喜的声音传来。
李蘅不由跟着赵昱转头去看,来的是几个军中之人,见到赵昱一个个顿时满面喜色。
赵昱向来清冷的面上也有了几分随和之意:“你们可都安好?”
“好得很呐,谢大将军关心。”
“大将军,走啊,今儿个过年和我
们去吃酒。”
“这是将军的夫人吧?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