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清晨,天色灰蒙蒙的。梁国公府厚重的门楼在寒风中屹立。
沈肆立在梁国公府的大门下,遥遥看着远处。
赵昱阔步而来。目光触及沈肆,他微微蹙眉,眸色蓦地沉了沉,旋即恢复了一贯的淡漠。
他没有停住步伐,缓步走近。
错身而过之际,两人四目相对,瞬间剑拔弩张。
赵昱转开目光,并不打算理会沈肆。
沈肆倚在门框上,姿态闲适。他琥珀色的眸中有了讽刺,慢条斯理露齿笑言:“她不属意王爷,王爷还是每日都来,看来是真拿自己当南风馆的小倌儿,尽心伺候了。”
他藏在身后的手攥紧。
关于赵昱,他问过李蘅数次。李蘅都说,早和离了,不过与赵昱玩玩罢了。
他察觉到李蘅这一阵子对他的疏远,他怕吓着她,已然在极力克制自己了。
如今嫉恨在心,犹如野火,快要烧尽他的耐心了。
赵昱顿住步伐,转身看他,面无表情道:“蘅儿已然答应与我复婚,叫你失望了。”
他说罢,迈出门槛。外面自然有人牵了马来。他动作利落地上马,扬辫鞭策马而去。
沈肆回头,看着大道上扬起的尘土,用力攥了攥手心。
小石头看着自家主子眸底的嫉妒与疯狂,吓得脖子往后缩了缩,又偷偷朝后躲了躲。他能在主子跟前活下来,是顶会察言观色的。他深知,眼下这种情形,只要他敢出头,主子就能收了他的头。
沈肆站在原地,神色变幻不定。
“去和他们说,我要见李蘅。”
他吩咐了一句。
小石头连忙应声,朝门房跑去。
门房其实早在一边盯着了,见状立刻上前道:“小的这就去一门知会姑娘。”
沈肆阴晴不定,除了李蘅,旁人都是知道一些的,并无人敢得罪他。
沈肆立在原地,面向内院的方向,琥珀色的眸底充斥着点点戾气,亦有疯狂之色。
门房很快便回来了,远远行礼,颇为小心地道:“沈少爷,婢女们回话说我们姑娘尚未起身,让您先去忙活,待午饭时分再来。”
沈肆灭了广阳王府,朝中之人并不知情。新帝即位之后,曾有不少朝臣提起,让沈肆继任广阳王之位。但沈肆并不愿意,只独居在广阳王府,做个闲散之人。
众人便都称呼他为“沈少爷”。
“不必。”沈肆道:“我去正厅等着。”
他说罢,也不等门房再说,便朝正厅而行。
*
梁国公虽然归了上京,但并未给儿女立规矩。李老夫人更是从不用李蘅他们去请安的。
是以,家中有两位长辈,李蘅惯常还是睡到晌午时分才起床。
她伸了个懒腰,腰间酸疼。想起昨夜和赵昱的种种。
他竟哭了,是她未曾想过的。
又想起他同她
纠缠时,分外卖力体贴,心中一甜,不禁抿唇笑了笑。
她唤了婢女。
春妍和芳娘一起进来伺候。
“姑娘,沈少爷一大早来了。奴婢和前头说了,姑娘起来得晚,要沈少爷午饭时分再来。他却不肯,执意在正厅等着姑娘。”
春妍朝她禀报。
“嗯?”李蘅抬着手任由她们穿戴,转眸看她:“他有事?”
自从勘破沈肆的心思之后,她已然在疏远沈肆了。她一直拿沈肆当弟弟一般对待,在她心中,沈肆和李传甲并没有什么区别。她对沈肆从未有过非分之念。
但一味疏远不是回事,总归还是朋友,她惯常在集市上,总会遇见。且沈肆也是帮助过她的,不好不理。
好在沈肆并没有越矩,也没有叫她为难过,她慢慢就放松,不去想那回事了。
“这……奴婢就不知道了。”春妍摇头,又猜测道:“莫不是生意上的事?”
之前,沈少爷倒是给姑娘的铺子带来几笔生意,可姑娘好像并不太欢喜,甚至不大想接。她也不明白姑娘到底是为什么。
“动作快些,我去看看。”李蘅吩咐了一句。
春妍和芳娘顿时加紧了手中的动作。
穿戴一齐之后,李蘅对着铜镜抚了抚发髻。
“姑娘真适合这朱色。”春妍忍不住赞叹。
芳娘看得眼睛都有些直了,连连点头:“姑娘可真好看。”
李蘅听得笑了一声,提起裙摆往外走。
“姑娘。”春妍紧跟上去:“您用些早饭再去吧?”
姑娘睡到这会儿,腹中空空,她心疼姑娘。
“等会儿回来吃。”李蘅回了她一句。
左右她并不打算和沈肆多待,去去就回。
“沈肆。”
李蘅进了正厅,含笑唤了一声。
沈肆坐于客位,闻声抬头,琥珀色的眸中闪过惊艳之色。
李蘅无疑是美的,可今日这身装扮,似乎比平日更美几分。
她穿着朱色琵琶襟金绣牡丹长裙,腰带掐起细腰一把,发上金簪只以红宝石点缀。白生生的脸上一抹淡粉,一双乌眸明亮得恍如夜空中灿烂的星子。端的是艳烈耀目,不可方物。
“沈肆来找我,有事?”
李蘅弯眸浅笑,开口询问他。
沈肆神思这才收了回来,注视着李蘅道:“我听赵昱说,姐姐打算与他复婚?”
他目光灼灼,盯着眼前的李蘅,几分偏执,几分热烈,又有几分紧张。
他甚至有些害怕,害怕听到李蘅肯定的答案。
“嗯。”李蘅点头轻应,垂下长睫道:“原先我没有离府时,他待我本不差。只因他的亲人待我不好,才下定决心和离。后来出行他数次对我以命相护,如今更是另建府邸,不叫我以后与他母亲相处。”
她之所以说得这样详尽,是要沈肆知道,她和赵昱两情相悦。也好叫沈肆歇了心思,过好自己的日子。
沈肆眸底似有乌云掠过,手死死攥着桌角,骨节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