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样凌厉的眼难得闪出些旁的兴趣,“你也看出了。我以为你不大熟悉陵光——毕竟我是因当年与她有交情……”
青华难得的活泼心思终于在怀念那位陨落已久的好友时显出来——陵光神女在世时候,与紫微素来是冤家。紫微自然知道他不怀好意,因此咳嗽一声,岔开话题。又因卦象差不多已经开解完毕,打算趁机报复。
“说来,”他眨眨眼,“咱们在魔界呆了这么久,是不是也该去明界看看长洵的那位小帝后了?听说她带着孩子,摘花种果,守护迷怆,过得比你可自在。”
听到“明界”两字,青华那张瞧着凶神恶煞的脸,算是彻底僵住了。
紫微虽狠狠出了口气,心里却也不舒坦。他寻常言行绝非如此,唯独在长洵一事上,必然要往青华心口上戳。他看着老友沉郁神色,叹道。
“你我不该如此。青华,这是你的心魔。”
“我知道。”他说,“但长洵终于因此而死——他一日不回来,这心魔便除不掉了。”
02.
白慕尘回九重天以后,故安便趁闲时抱着那灯翻来覆去看了个遍,终于也没研究出什么名堂。她自然是不大相信白慕尘说“做着好看”的鬼话,如今却又不得不想“子桑君确实能干出这么荒唐的事”。既然的确只是盏漂亮灵动的灯,反使她心下轻松许多。
毕竟她虽不想承认,但白慕尘走了之后,她还真有几分怅然心绪。
玉蘅这些日子也没闲着。十万兵将的神行符放在手里,日后若真要调动时如何安置、如何部署、如何服众,这些都得提前谋划。虽说两位始神与天族插手之后,魔界与三梵已经议和,两面只余日常布防,氛围也缓和许多,但人人都知这不过是暂时假象,之后会有什么变数,谁也无法算到。
唯一令人意外的是昭应,不知从九重天同他父君学了点儿什么,少年顽劣调皮的性子收了大半,竟时时帮着他娘亲和小姨,说要辅佐三梵事务,一同保护族民,令二人都相当欣慰。故安甚至郑重地把这件事儿写到了给白慕尘寄的信笺上。
寄信这回事儿,原本并不在故安的日常之中,然而自从白慕尘的第一封信送到散真院之后,事情便有了变化——日理万机的玉蘅专门抽身过来,揪着妹妹逼问是不是跟子桑君真有染了。
按说故安脾性诸人皆知,寄个信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奈何白慕尘名声太烂,信里内容又过于温柔体贴,不由得她个当姐姐的不多想。
“小安啊……虽说子桑君情场名声差了些,但你若是真喜欢,姐姐还是做得了这个主……”
故安看着玉蘅撑下巴抬头仰望天空这一系列动作,再多话也梗在嗓子里了,她甩甩手里的信,颇有些嫌弃的眯起眼睛,“没有的事儿,我也不知道他发什么疯。多半是闲得无聊,挑好欺负的招惹。”
“他平日里吊儿郎当的,不想还挺细致,怪不得总能迷惑小姑娘……”
玉蘅半个字也没听进去,兀自盘算还有什么招儿能留住妹妹的心。故安无话,只得不搭理她,自己拿起信又看了一遍。玉蘅话倒是也没错,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白慕尘是怎么能从与她相处那寥寥几次看出这些——说想来想去,上回的灯颇中看不中用,织女最近送了他几匹新出的云纱,正是三梵缺的,问她想不想要;又说子桑殿里墨寒种的茶叶又长了许多,记得她爱喝,顺便也捎几盒来。
三梵界的天儿将要回暖了,故安想这大约也是她心情畅然的缘由之一。传讯叫来昭应把玉蘅哄走,故安决定提笔给白慕尘写封回信。
他提到的那些东西,既是好意,她没有不收的道理,大不了之后得了什么好的,也送给他就是了。虽然玉蘅话里话外把子桑君说得如同蛇蝎,但究竟也是玩笑,她没有什么斩断情分的必要。
春日虽近,高山雪原却永不消融,在澄澈日光下如凝结的水波,闪烁出层叠的金色。近处村庄升起雾气一样的炊烟,天水尽头,红莲结界连成一条清晰的地平线,故安将之尽收眼底,抬手放出了传信的玉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