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苦；于三千亿凡世轮转中，究竟入的是哪道轮回。命格簿落笔以后，不论神魔，皆不能再更改。
至于其间细细因果，则全看各人造化。
神仙历劫，大多是要将八苦三毒都尝遍的。由此方能洗炼道心，突破境界，助成真神。故安自也不例外。因此这一遭从来既可称历练，也显然是受苦，以这七世五百年来堵北芜原的口，足足是够了。
上玉清境、入忘之池，于池中封印元神与神力，便至冥界。冥界引神使者专为神族历劫所设，将引她步过濯寰之路，直至拥万千凡世入口的度朔崖前，重塑凡胎、坠入命格簿中已注定的凡世轮回。以此往复，七世而终。
11.
三日以前，故安与九楦循着玉蘅嘱咐，上九重天、到了子桑殿门前时候，却没见白慕尘，而只有叶寒在大门处相迎。九楦凤眼微眯，里头含着十成十的不满，故安一面紧紧拽着他的袖子，一面跟着叶寒往里走，极自然地问道，“子桑在忙么？”
“殿下教我替他向帝姬赔罪，这两日皆有事要忙，但必定是要同玉蘅神官长一块儿，送帝姬去玉清境的。”
叶寒礼数周全，声极轻缓，小心翼翼，像是怕故安不信，甚有些担惊受怕模样。好在故安便点头，笑道，“辛苦你了。”
“这是小仙所应为。烦请九楦上神与帝姬这两日便在此下榻。小仙已将一切预备周全。”叶寒道，“且，青丘的涂山野殿下亦正在此暂住。说若帝姬方便，想见帝姬一面。”
“哟。”九楦笑道，“他这地方倒是热闹。”
随即又被故安拽了一下袖子。
“我瞧待会儿是午膳时候了。”故安应道，“不如我来下厨，请涂山殿下来一块用膳吧。”
叶寒顿了顿，似是没想到她会如是答，便道，“好。小仙这就去请。”
一十六天景致一如寻常，子桑殿既就在瑶池当中，亦是桃花四缀，春意盎然。只是隔了十几日，故安心境却到底已有许多不同了。
神生许多时候便是如此。平淡时候，数万年皆是无痕无迹便过；大劫来时，又在顷刻间翻覆天地。她总该习惯。
故安既答复如此，涂山野便也知她心迹。她手艺则不必多说，一顿饭宾客皆欢，甚而算得上融洽。除却玉蘅神色有些伤感——她甚至没什么能再叮嘱的，毕竟故安入忘之池后，记忆便要随神魂一同封印了。
然而她亦忍着，免得小安看出了，又要费心思安慰她。
九楦则与从前没半分变化，对故安做的菜无一点抵抗之力，半桌子东西几乎都进了他的口。故安调侃他“难道在西边没什么可吃”，他便遗憾地点点头，道“的确如此”。
“甚而连归容那个小徒弟都不如。不过她是蛮有品味，我同小姑娘虽只见一面，却挺聊得来……”
拾陆大抵要在家中打喷嚏。
“话说回来。”九楦懒懒地摸摸肚子，慢条斯理道，“你那位子桑君，把你晾在这儿，最好是真有什么急事……”
如若不然，等小安儿下了凡，他这做老祖的先帮那条看着就不大牢靠的花心龙掐了情根。
故安与玉蘅相对无言，两人默默又夹了几口菜。
白慕尘正如故安对九楦保证的那样，从来说话算话。或至少是从不骗她。真得离开那日，早早便候在子桑殿正殿当中，请她与玉蘅九楦都过去。
“这两日确是在忙。”他笑道，随后悄悄牵起故安的袖子，模样与在凌霄殿上那时又全然不同，使九楦也未免有些啧啧称奇，玉蘅倒是早习以为常，“但总算是成了。只是是否能用，除却要你亲自思虑外，还要请神官长和九楦上神也做个见证。”
他脸色又有些苍白。故安皱眉。明明先前的伤早养好了，歃血封印和厌晖海时候耗的神力也被她催着喝药，不该……
“怎么突然这样正经。”玉蘅颇不自在地摆摆手，“此处又无外人，我是说九楦并非外人。且我心情本来便不大好，你又这样，岂不是故意讨我的嫌。”
“你便当我不在。”九楦耸耸肩，“我从不干涉她们姐妹俩的决定。”
白慕尘便点头应下，像是错觉，故安想，他眼中含着几分谢意。然转瞬即逝，随后仍是看着她开口，“你此去数百年，即使忘之池能够护元神，但凡间种种变幻莫测，皆能生出险要。我虽定会时时看顾，也怕不能全然顾及。因此前日便想出个万全之法——至少我自以为是万全之法，能护着你。”
他见故安怔愣，立时轻轻握住她指尖，挡住她的话。
“我明白你意思，”他笑笑，神色间却有冷厉刹那闪过，“无非说这是你劫数与历练，合该一人经受云云，但此次毕竟与寻常神族都不同，我是说……保不准北芜原会动什么手脚。”
听至此处，玉蘅亦点了头，道，“此言不是危言耸听。我虽不知他们为何要针对三梵之人，但自那两个魔将在凌霄殿上举止看，他们是能做出这等卑劣之事的。”
“不过，”她随即起身，“我与九楦一样。小安，此事你自己定下便好。我们俩，”她拽着九楦的袖子，把实则并不情愿的上神也拉起来，“先出去等着。”
没等故安出声，殿门竟已干脆利落地关上了。她叹一口气。
“我懂了。”她低声道，“所以……是什么法子？”
“我不会干涉你轮回历练中一丝一毫。”她这是应下了。白慕尘声音便轻快许多，道，“只是若有上界力量横入凡世干涉，在你神魂危急之际，能够替你遮挡、或动用一分神力做应对。”
他微微抬起手腕，一朵灵动的红莲火便从故安袖口跃至他掌心。他开口道，“你在司命的簿子上记了名卷，忘之池便有了印记，将封印你法力与元神，但这点儿小东西，它却管不着的。”
我已将自己十中之一的元神之力分出来，寄在这红莲火上，让它附于你魂魄，随你一同下界。法器不行、神力不成，我试了两日，只有裂出元神行得通。
到时谁若要伤你根本，它尽可保你。
话音甫落，尚未等故安反应，那朵赤焰莲便闪烁几番，分外炽烈地燃烧起来，飘在白慕尘手中。他则正望着她，一双桃花眼灼灼，里面似也燃起业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