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吗?与昭应在一块儿,被缠得脱不开身……?
“先进屋吧。”临初道,随即向归容示意。归容牵着故安的手,看见了他身后的白慕尘。
她神色便僵住,轻声道一句,“子桑君。”
白慕尘点点头,听临初道“请进”,方踏进长明殿中。侧殿已摆好了半桌宴席,几碟菜甚冒着热气,故安四面看了看,听见归容的絮絮叨叨。
道其余几位长老要过几日再来,连着拾陆的父母、几镇熟稔的族民一块儿,是怕扰了她休息,教她多歇歇;道安泽神君也在三梵之中,且正在北界暂驻,也要几日后才来。
“今儿的菜都是小鱼儿做的,阿陆你快去小厨房帮帮他……”
拾陆闻言,当即应是,逃也似地出了殿门。故安觉着归容与从前很不一样,然她再顾不得这些,也再忍不住了。
“姑姑。”
故安扶着桌沿,紧紧看着归容的眼。
“姐姐呢?”
殿中一时极静。临初与归容都并未答话,而故安站在他们之中,脖颈与脊背都挺得极直,她亦听见自己的声音,听见自己一句句问,“姐姐呢?昭应呢?我还不知,子桑究竟怎样受了伤,为何下界,安泽神君又为何忽然在此驻兵?”
“……姐姐呢?”
她声音终于颤抖了,而白慕尘率先向她走近一步,却听见殿外匆乱的脚步声。
温渝几是在眨眼间就到了她面前,拾陆端着放了两碟子菜的托盘,紧跟在他后面,且声声喊着,“渝哥,你别着急……”
温渝站在槛内,看看自己的师父师伯,又看看故安,忽然住了步,拾陆险些撞在他身上。他深吸一口气,脸色极苍白。
“帝姬……”他道,“回来就好。”
然未等故安答话,便转了身,死死盯着白慕尘,声色急坠,字字尖锐。
“他怎么在这儿?”
“阿渝!”
故安神情难得如是冷硬,一时连温渝也镇住。她望着他侧脸,而他执拗地不直视她。
“他们都不说话。”她轻声道,“阿渝,你告诉我,姐姐在哪儿。”
温渝仍未看向她。
在西山祭殿。
她已孤孤单单地待了二十多年了。只有她一个人。
我陪不了她。
帝姬,你要去陪她吗?
百里大战,千里金乌。不过半日血色,尸首便成江河。
万年结界碎裂重塑,然魂灵成蛊,不得往生。
“这是一切。你问的,没问的,都在其中。”
归容声音似自天外而来,自世外而来,飘飘渺渺,落在故安心尖。比三梵小雪更轻,她不敢信;比冻土中桃花扎根更深,深至痛楚久方察觉。
她看见白慕尘又往前一步,离她更近了些。
她听见他唤,“小安。”
是再也见不到姐姐了。
见不到她耍赖撒娇,见不到她次次满足地吃光她做的饭菜,见不到她抱着她,说娘亲总会在梦里回来。
听不见她百转千般地唤她名字,看不见她伏在长明殿书案前批文书,不能同她一块儿再去金乌河,为昭应捞河里的鱼虾,说以后、再以后的话。
连昭应也不见了。
她像是从未在这世间,又像在三梵每一寸土地、她每一寸骨血中都碾过,留下抹不去化不开的深痕。
她平日里模样,大婚时模样,三百年前、在厌晖海上拼死一战中模样,皆翻覆眼前,混沌视野,直流动至归容所叙那一刻——她将长剑穿透白慕尘心口,要取他性命;一力毁天魔殿结界,使厌晖海南堆起尸山血河。
那亦全是三梵子民。
她摇摇欲坠般站着,许久,口中方喃喃出一个名字。
“蓝秦……”
她痛极了。比金乌河上与蓝秦交战时更痛,比秘境中耗尽法力、弥补封印时更痛,比在凡间损毁元神时更痛。
白慕尘被碎心剜目,坠下云端时候,该也很痛吧。原是因此,在凡间时才……
念冰玉那几缕血红,原是从这来的。
她知自己现下形容或许极可怕,因归容慌忙冲上前来,伸手扶住她,一句句说着她听不清的话。
她慢慢抽出自己的手,往后退一步,大抵因身子僵了,便没倒下去,仍簌簌站着。
该怎么办?
该怎么样?
她该继任神官长,该替玉蘅还下那些债孽,该解天魔殿燃眉之急,而非教归容临初继续苦苦支撑;她该知道一切尽归罪蓝秦,这魔君万死何辜,该知道白慕尘入那结界、燃那业火,烧尽魂魄,不是他的错。
他已为三梵、为她做了太多。
对九重天、对三梵子民、对四海八荒、对玉蘅本人,他都并无别的选择。
可她已回不去从前了。回不去玉清境中澄澈境界,回不去与他说“成婚”时那刻。
也许。她想。也许他今日来,便是知她会得知一切,会作如是情状。便是为直面她一个回答。他们再见不到玉蘅,也说不出那两个字了。
至少并非逃避,并非两相躲藏,并非由疏生怨,而后不得不相忘。
可至少今日,她已无力去想、去做这些了。
她只想——如温渝所说——她只想去陪姐姐。
“对不起。”
殿中寂静,外间天色不知何时已漆黑了。拾陆正点灯,而故安此言便如雷落地,谁也未反应过来,这话究竟是同谁说,直至她抬眼,眸中却无光亮,而只是照着白慕尘的脸。
“子桑。”她说,“……很疼吧?”
她伸出手,似是要握什么,然只一刹便落下了。白慕尘的衣袖颤了颤,到底没有动静。
他摇了摇头。
他说,“对不起。”
故安愣着,又听他道。
“我不知,还能否唤她作挚友,亦不敢祭拜。
“但我知我本不该在这儿,无关对错,唯事伤怀。知你此时……
“我该走了。这段时日,多半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