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他知道。
师姐也会将师父的夙愿，当做她毕生的事来做。何况这背后，牵扯着三梵虽遥远而簌簌见影的生死劫。
“师姐。”
他说。
“如果你要去做……一定要让我陪你。”
你的心愿，就也是我的心愿了。
他将自己制的法器捡了起来，与师父做的面具抱在一块儿。
这两样东西，都是为了这个愿望。他想。
为了小安，为了小鱼儿……不对，小鱼儿已经死了，他原本以为能救他……他这个师父，做得十分失败。
温渝也是遗孤。
他的父亲温南在三梵从来是赫赫有名的人物，洪荒时便任与修崖相齐的大长老，或该说，他原本还与修崖同为第一任族长的人选，后来落选，便做长老，便建了温霜镇。再往前的事，便连师姐也不知道了。
神蛊之战中，他与师姐的责任是全力守住三梵，而修崖与温南则双双战死在金乌河畔，留下他们的女儿与儿子。
足有数百年，温渝是在温霜镇族民共同护养下长大的，后来被他接回了长明宫，成了他唯一的弟子。
虽然现下没有人会这样想，但是……大约只有师姐知道，知道他为何如此教养温渝，知道……他与温渝，曾经很像。
或许如今，仍是很像。
为了神女。仅仅为了神女。
为了小安，为了……师姐的心愿。
他几乎踏入火焰之中。那片曾经只有神女、只有九重天的神君能踏入的业火。然而这火焰却使他遍体生寒。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头上素白的簪子——是师姐为他做的，是三十年前、那场大战之后，遵守承诺重新为他做的。
可到底与他们大婚那日的那一个不一样了。
07.
烈焰陡然冲天，化为蓬勃暖意，浇在他的怀里，将他与法器、与面具，统统驱离业火之前。临初指间法诀已出，却见裹住他的那股烈火缓缓化出个凤凰形状，最后凝作人影，站在他面前。
九楦冷冷道，“你疯了。”
他手中握着那个面具，面具不知何时已变作赤红，正熠熠生光，正如临初的眼睛。他低念出四个字“不必劳心”，便施法去抢。
当即被归容拽住，她已强撑着站了起来，手紧紧掐住临初的胳膊。
“九楦。”她唤。
从神女到最小的昭应，都叫他九楦，清清楚楚的两个字，“九楦”。
他不愿听见自己的神位、辈分，仿佛这样就能也记不起来自己是八荒的最后一只凤凰。
“我都知道了。”他说，“是安泽君都告诉了我，又让我进来的……跟我走。”
归容一怔，“去哪儿？”
临初在她身边，像变回了洪荒时那个阴鹜的少年，“去哪儿？我们没时间了……今天已是第五日，你想让小安也死吗？！”
归容攥紧了他的手，然九楦并无一分恼怒，只径自往天魔殿外走去，模样是他们从没见过的飘渺疏离。
“没有人会死。我带你们去见她。”
九楦带他们两人一路至西山。
归容与临初入天魔殿时候，三梵还是初秋，草木虽多萧瑟，但仍茂盛或稀落地悬着。然此时已仲冬，鲜叶枯叶都落尽，唯余秃木，又不落雪，只显得似一句句干涸的骸骨。
该到了。归容想。可她却看不见西山山门，这路愈往前走，愈只见白茫茫一片。
她始终紧紧牵着临初冰冷的手。
“这是哪儿？”她听见临初低声问。
“就是西山，她就在这儿。”九楦似又复如往常，“怎么，还怕我害你们啊？”
他话声甫落，两人却觉面前白光一闪，激得他们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却果真见了故安。
可这儿不是西山院，不见房舍，唯一泓碧波东流、草木繁盛，河流对岸，竟是一道白雪皑皑的高崖。
高崖尽头、河川尽头，覆照天地的赤金朝阳滚滚而来。
故安就在河水之北，雪崖之南，朝阳之下。她垂手打坐，安宁阖眸，苍白面容也被光与暗影染做金色。
九楦站在她对面，手中慢慢化出一个银白色的木盒。她骤然睁眼，却未起身，只望着那个木盒。
“他们尽力了。”他说，“其中缘由，过后你自然会知道。下面只要按我说的做就好。”
故安点了点头。
今日是最后一日，她本已将手中一切事务都整理毕交给了拾陆，只待安泽依约而来。
那些事务书简之中，还有一封写给白慕尘的信。
她知他正历雷劫，因此若自己真有不虞，连最后一面恐怕也见不到。信她写了两夜，有十几份都半途而废，起初写了许多页纸，至最后一份，只余短短数行。
她望他此后平安。三梵事已毕，他的劫数也就此走完，自此仍能逍遥万年，如前一般。
除此之外，别的似是不该写了。
毕竟万万年之后，他若能连这信也全忘了，是最好。她也知他多半并不能忘，可或许——或许是能够放下的吧？
这至少是她的愿望。
九楦则是上晌忽至三梵，他先她一步从安泽手中取来了断蛊锁——她仍不知他究竟是怎样和安泽说的，许是将自己“过后会知道”的什么真相先说了出去，然这于现下的确并不紧要。
他在西山院中开启这方秘境，将她带入其中，并请她等等他。
“这儿是怀忧境。”九楦道。
此言一出，便教身边皆是一头雾水的三人都吃了一惊。谁也不会忘了这个名字——或说与这名字过于相似的那个地方。九楦继续道，“这儿确与玉清境上那处小怀忧境有些关联。因那是三清修炼化世之所凝练而成，故成修炼圣地，能使一切神力大道倍越时空，产生奇效。”
安泽已将佑德在那儿做的事也告诉了他。他虽不会前去帮衬，但深觉此法的确可行，天族的继承人还是有些本事的。
“此地则为四古神兽化世之地凝练而成。起初唯有三位神君与神女能够开启，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