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交悍匪这个词往往是用来形容东北人的,依照东北人从不会把话落地上和哪怕跟只狗都能聊上几句的本性,这个词用得当之无愧。
陆南深最终没跟年柏宵下楼应酬,独自一人在屋子里研究歃血哨的制作流程。
手旁放着杭司的那只歃血哨,他执笔在调整设计图,外部结构看着简单,内部结构却是十分复杂,凿孔能精准到毫米。
这已经是他做乐器的习惯了,而且他也擅长做乐器,像是他之前用的不少乐器都是他自己手工做的。
想当初大哥陆东深送了他一把大提琴,世界名家的手作,价格自然是昂贵。陆南深就去了趟北欧的原始森林,找到了最适合做琴的杉木,耐心十足地将原料以自然光的传统晒干方式晒干,再到改良设计,一把大提琴历经了一年多的时间。
其音色和大提琴的成品质量跟名家无异,当然,一年多的时间他也没单单只顾着大提琴,与此同时还做了把小提琴,甚至还有一架钢琴。
父亲陆振杨欣慰地说,你不从商倒是也行,这手艺就能养活你了。
所以一把歃血哨难不倒他。
可,真是这样吗?
陆南深顺手摸过旁边的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下过雨的夜压了暑热就凉爽得很,可陆南深是头一次感到做个手工小玩意能这么棘手。
他从前没做过这种哨子,一切的设计理论全靠他之前对哨声的记忆。
小院里热闹,树下吊灯又亮了,映得楼下恍若白昼。
老板亲自上阵烤串,纤细的铁签子串上厚嘟嘟的牛肉羊,在烧得正旺的炭炉上一字排开,遇火就滋滋冒油的肥肉裹着瘦肉一并飘香,在大蒲扇的呼扇下飘香四溢。
老板娘帮着串串打下手,时不时端上桌些煮花生毛豆和下酒小菜。
酒是鲜扎啤,装在半人多高的大扎啤桶里,桶上有阀,谁想喝谁就过去接。
空气里浮荡着酒香和烤串香。
各个桌的侃天侃地都尽数地灌进陆南深的耳朵里,可谓是哪桌都没落下,就连老板和老板娘的对话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就听老板说,“杭司那丫头今晚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来了。”
“不回来她住哪?没听她说出远门了啊。”老板娘将手里串好的一把串归置了一下。
“今天王家那小子不是来找她了吗?我看他俩挺般配的,王家小子长得俊,是个姑娘都喜欢。”老板手里的扇子扇得呼呼的。
“别瞎说,她两个朋友还在呢,那两个小伙子不比王家小子帅?真要是搞对象那也是俩小伙子的其中一个啊。”
老板就不说话了。
年柏宵和东北大哥彻底聊嗨了,都喝了酒。刚才陆南深往楼下扫了一眼,这俩人桌子上的铁签子都能堆成个小山了,属他俩吃得最多。
东北大哥跟年柏宵勾肩搭背的,唠唠叨叨,“年老弟啊我跟你讲,我吧其实老内向了,在我老家我身边的朋友亲戚啥的都说我内向。”
年柏宵将手里的钎子一放,“我也是,我都不怎么爱说话平时。”
“要不说咱哥儿俩能看对眼呢,是吧,这就是缘分啊,来年老弟,走一个!”
“走一个!”
咣当碰杯的声音。
听得陆南深真是,要不是手里有活外加懒得社交,他非得下楼好好问问年柏宵他怎么就平时不爱说话了?
果然东北出天生喜剧人,就这社交能力还叫内向?而陆南深绝对相信东北话是极具杀伤力和感染力的,也就短短一天没见,年柏宵不但精准运用“别扯没用的”这句话,现如今就连“走一个”都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东北大哥将话题扯陆南深身上了,“年老弟儿,你那小兄弟我看挺不爱说话啊,比我还内向呢?是不是就是大家嘴里的啥来着,哦对,社恐?”
就听年柏宵说,“他不恐,他是懒。”
这话就一字不差地落陆南深耳朵里,把他给气笑了。
他忍不住用了他大嫂的口头禅,加工了一下——
你大爷的年柏宵。
手上的设计图改了又改,改到第三版的时候陆南深还是没把握动手去做。
他意识到一个问题。
不是他做不出来,而是他怕他自己做不出来。
案子实在太久了,他心里始终像是压了块石头似的透不过气。现在好不容易抓住眉目了,这机会着实难得,而且他也要跟凶手争分夺秒,对方要跟他玩游戏,具体怎么玩,下一步凶手又能做什么陆南深一无所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造成他不敢轻易下手的原因。
陆南深深吸一口气,让情绪沉稳下来。
只有冷静才能找出最正确的思路。
院子的各路声音倒是打扰不了他,自打他接受现实后,他就能很好处理各路声音与冷静的关系。可直到隐隐的有道新的声音钻进他耳朵里。
“行,我明天会去,放心吧。”
是杭司的声音,她这是回来了。
陆南深下意识看了一眼桌上的时间,22:35。
这么晚了。
她的脚步似乎顿了一下,距离有点远,陆南深听得不是很精准了。
不对,是有人拉住了她?
陆南深下意识皱了眉头。
“还有事?”就听杭司问。
杭司的嗓音在诸多声音里特别好辨认,甚至说哪怕他置身在茫茫人海中也能第一时间辨认出杭司的声音。
有淡淡的清冷感,源于她的嗓音不大,极少有情绪起伏的时候,哪怕着急时音量也不会太大。可又不是南方女孩子的婉约嗓音,她的声音又是充满力量的,有着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冷静。
跟她的年龄十分不符。
讲真,陆南深还挺喜欢听她的声音。
他暂且放下手中笔,拄着脸边犯懒边去听。
杭司没进客栈,就站在门口,不知在跟谁聊天。
但很快陆南深就知道了。
“司司,咱们认识挺长时间了,你对我的印象怎么样?”是个男人的声音,听着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