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 右相急信!”
信使喘着粗气,直接从马上滚了下来,连跑带爬冲进了安禄山的营帐, 将手中的密信高高举起。
安禄山连忙撑起桌子, 身体一颤一颤跳到了信使面前, 拿起密信拆开就看,随后大惊失色。
他下意识回头寻求他的军师:“高先生,王忠嗣告诉圣人咱们谋反了, 这可如何是好?”
这位高先生本名高尚, 是一个品德跟高尚一点都沾不上关系的人, 他的母亲饿得当乞丐要饭乞活,高尚也不回去给他母亲养老, 而且此人平生志向就是造反, 归顺了安禄山之后更是三天劝九次劝安禄山造反。
高尚眼睛微眯, 一针见血道:“将军莫急, 既然右相还愿意写信来提醒将军,就说明圣人还没有打算对将军下手。”
被高尚这么一劝,安禄山方才一下子被震惊的失去了理智的头脑才又平静下来。
安禄山长舒一口气, 拍拍胸脯转惊为喜:“是矣, 倘若圣人相信了王忠嗣要怪罪于我, 十郎与我撇干净关系都来不及, 又怎么会给我写信告知此事。”
安禄山与李林甫彼此知根知底, 都知道对方是什么德行。
李林甫是一条狡诈的毒蛇,安禄山是一匹贪婪的豺狼,可以同富贵,但不能共危难。
倘若自己真被治了罪,李林甫绝对不会帮他。安禄山明确了这一点之后就放下了心。
“高先生, 王忠嗣此僚已经知道了咱们要谋反,倘若他向圣人建言多了,万一圣人对我升起了怀疑该怎么办?”安禄山愁眉苦脸。
“咱们可打不过王忠嗣啊。”
安禄山烦躁地扯着胡子,身上的颤肉晃动着,整个人像一只硕大的黑熊。
高尚眼珠转了转,很快一个计谋就浮上了心头。
“倘若能除掉王忠嗣,就再无任何人能阻拦将军的大业了。”高尚慢条斯理道。
“我如何不知,可王忠嗣乃是李隆基义子,四镇节度使,我如何能除掉他?”
安禄山烦躁道。
高尚嘴角扬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他王忠嗣能告咱们造反,咱们就不能告他王忠嗣造反吗?”
安禄山沉默了,饶是脸皮厚如他听到高尚的这一句话也不禁有些震惊。
王忠嗣到底有没有造反,他安禄山这个真反贼还不清楚吗?
不过话又说来,他诬赖一下王忠嗣又没有坏处。那个老糊涂蛋不信对他也没损失,可万一那个老糊涂蛋信了,他造反路上最大的障碍岂不是不费他一兵一卒就能除掉?
安禄山一双小眼睛咕噜转了转。
脑子里的弯一旦绕回来,安禄山的智商就又占领高地了。
他边思索边道:“若是咱们只是随口一提,李隆基必定不会轻易相信。可我发现李隆基对太子李亨十分忌惮,倘若咱们能伪造证据证明王忠嗣和李亨私下联络想要造反,李隆基怒气上头必定会相信。”
高尚狡诈一笑:“这还不简单?咱们只要找一个王忠嗣的老部下做个伪证……”
从边关到长安,路途遥远,安禄山又与李林甫通了几次信,直到李林甫将杨慎矜一案收完尾巴以后,李林甫才终于腾出手来再针对李亨发动一次大案。
此时已经是天宝四载九月了。
天宝四载九月朔日,李林甫带着济阳别驾魏林秘密前往兴庆宫见李隆基。
今日的勤政楼比往日要安静许多,没有了往日的歌舞声,因着李林甫前几日便隐蔽禀告了李隆基,给他打了一剂预防针,所以李隆基今日特地腾出了时间见李林甫。
李林甫带着魏林穿过高高低低的宫墙,临迈入宫殿之前看着魏林发抖的手,还贴心拍了拍他。
“你放心,你发现了什么就都在圣人面前说出来就是了,本相和安节度使保你,你不用害怕。”李林甫面上的笑容带着四分真情实感。
他就不信,圣人那个多疑的性子知道了太子与王忠嗣结党以后还会让李亨安稳坐在太子位置上!
这一次,他一定能将李亨从太子位置上彻底拉下来。
殿内只有李隆基一人,他表情不愉坐在御座上,看着李林甫和魏林,冷着脸。
“就是你告诉右相,王忠嗣和太子结党,欲要谋反?”李隆基劈头盖脸质问魏林。
他已经享乐太久了,失去了耐心,倘若放在几年前,李隆基万万不会这么轻易就信一个人的说辞。
魏林连忙跪下。
“臣先前曾在朔州担任刺史,当时王将军身在河东,王将军曾说过‘我自小与太子一同长大,愿意尊奉太子’,臣不敢有虚言。”
此言一出,御座上的圣人却没有反应,而是长久的沉默。
分明天气已经转凉,魏林额头上却溢出了一头冷汗,李林甫却还很淡定,垂手站在一侧,不发一言。
他太了解李隆基了,十年前尚且没有这么年老的天子都能因为忌惮儿子而一日杀三子,十年后年老力衰的圣人只会更加仇视觊觎他皇位的儿子。
李隆基表情明暗不定。
他脑中浮现出的,却是年宴时候他在御园看到的事情。
王忠嗣和李亨站在一起窃窃私语,有说有笑。
一闭眼,李隆基又想起了两年前他下旨让王忠嗣领兵攻打石堡城,王忠嗣却三番两次推脱之事。
难怪王忠嗣违抗自己的旨意,原来他的心中已经有了新天子,不把他这个大唐现任帝王放在眼里了。
李隆基怒极反笑:“好啊,朕对他们施恩,他们反过来对朕不忠,真是朕的好将军啊。”
“传令三司,将王忠嗣捉拿下狱,李林甫,你全权负责此案!”李隆基是真的愤怒了,他认为王忠嗣背叛了他。
王忠嗣的一切都是他的恩惠,竟然连他也敢背叛自己,莫非当真是觉得他老了,活不了几年了,着急投奔新主了!
李林甫垂下头,遮挡住嘴角一缕微笑:“臣遵命……只是太子那边?”
李隆基冷冷道:“朕虽是天子,可也不能无缘无故将储君下狱,你可懂?”
“臣遵旨。”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