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安这边已经把人手搬到了胜州, 也就是如今的榆林郡。
天宝元年,李隆基自诩自己的功劳能比得上尧舜,把州改成了郡, 只是大唐建国百余年了,大部分人还是更习惯称呼原来的州名。
樊宁回来复命,李长安对安禄山拒绝交人早有意料。
自从前两年宫宴上,她让安禄山吃了一回瘪之后,安禄山便一直恨她恨的要死, 怎么可能会让她如愿。
何况安禄山还想要军心, 那些盗贼本就是安禄山手底下的士卒, 倘若安禄山连几个士卒都护不住,剩下那些将士也不会愿意追随他。
李长安嘴角扬了扬。
不过本来她派樊宁去一趟的目的也不是问安禄山要人, 而是问安禄山要话。
都是大唐的臣子,人在哪都一样。
既然安禄山都先开口了, 那她也就不和安禄山客气了。
李长安已经轻车熟路了,她现在手下已经有了一个成熟的基层团队,只需要她吩咐一声这些被她从山南东道和洛阳抽调过来的人,便能完成她要做的事情, 都不需要她自己再亲自动手。
最先建起来的是砖窑。
要修建厂房就少不了砖瓦, 砖窑技术含量低, 需要的劳动人数多, 原材料遍地都是,十分适合工业初期建设。
然后就是羊毛纺织厂, 接近材料原产地, 而且劳动力十分充足——边关多的是在战场上死了男人的寡妇,加上北方寒冷,织出的羊毛衣也不愁没有销路。
一只羊身上只有一副羊皮, 两三张羊皮拼起来才能做一件羊皮袄子,羊皮袄子这才贵。羊毛衣的保暖效果虽不如羊皮袄子可胜在便宜,而且羊毛是可再生资源,绵羊一年可剪上三次毛,粗毛羊一年也能剪上两回毛。
陈国生已经从陇右赶回了朔方,老爷子人老心不老,一手抓军队道德教育,一手还能抓生产,羊毛糅制步骤里面几种软化剂就是老爷子弄出来的。
一身羊毛衣卖一百个大钱,因着刚开始制作,产量还不高,所以价格要贵一些,但是比起天价的羊皮袄子这个价格对于普通百姓已经比较友好了,攒上几个月的钱,便能给家里人一人添一身。
一件羊毛衣便能穿好几年,到了冬天身上穿着羊毛衣躺在稻草堆里就能不至于被冻死。
解决完了衣,民以食为天,李长安开始琢磨着朔方管辖的这几个州适合种什么。
然后微妙低头拿着笔在“粮食自给自足计划”后面画了个叉号。
其他地方的小麦水稻还有粟米八九月份才丰收,朔方这地方已经“胡天八月即飞雪”了。
这还是赶上了大唐如今的温暖气候,若是处在小冰河期只会更冷。
还是老老实实种豆子和马草发展畜牧业吧。倒是也可以种葡萄,葡萄不挑土地,沙砾多也能种葡萄,葡萄可以酿酒,葡萄美酒夜光杯在大唐名气还是很高的。
最主要是葡萄酒省粮食,如今粮食还略微够一些,能酿米酒,过几年战争一起,粮食不够了,米酒就有些奢侈了。不过大唐永远都有有钱人,他们不会因为粮食变少就不喝酒。
李长安提笔写了一封信。
【裴老师,要大豆种子,高产的那种。还要葡萄酒的酿制方法,还有葡萄种植方法和葡萄苗。】
然后就心安理得派人快马加鞭送去荆州给裴素了,一日为师,终身为母,老师就是她半个娘,问自己亲娘要东西不用客气!
不过总归要有支柱产业,要不然衣食住行里面的“住”也没法实现,百姓得先能赚到钱才能有钱盖房子。
好在上天还是公平的,没有给朔方温暖的气候,却给了朔方地下大片的矿藏。
先挖矿!
煤矿、铁矿、金矿,都挖。
然后修路,水泥坊也建起来,朔方境内的每一条路都要修平整。
想要富,先修路。
这段时间李长安往南边寄的信就没有断绝过,想要发展朔方,钱可以缺,但是粮食一定不能缺,钱少了可以包吃住,大唐百姓的要求很低,只要能包吃包住,没有工钱也可以。
可是粮食却是万万不能少的,边关没有粮食,就要从南边运粮食过来。李明锦坐镇洛阳,张九龄坐镇山南东道,掌握长江水系,可以源源不断从南方运粮北上。
李长安则勤勤恳恳在胜州当一只勤奋小蜜蜂,统筹兼顾,一手抓生产一手抓征兵。
胜州很穷,处在朔方和范阳交界处,安禄山三天两头派盗匪来朔方境内打劫 ,首当其冲倒霉的就是胜州。胜州百姓更穷,稍微有些家产的百姓早就带着全家逃去其他地方了,留在这的百姓都是些穷得连跑路钱都拿不出来的穷鬼。
李长安的招工启事刚挂出来,这些饿红了眼的百姓一看到“包吃包住”四个大字就一拥而上争先恐后报名。
先前李长安带兵剿灭了祸害胜州的盗匪窝,她的名气在胜州就已经传开了,如今一招工,百姓连犹豫都没有,各个按了手印就开始干活。
“都别挤……人人都能干上活,寿安公主日后还会招工。”因着多次月考成绩不错,冯勇就被人手不够的后勤部借调了过来,帮着一起招工。
冯勇一开始很乐意,他觉得自己辛辛苦苦学识字一身本事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事实证明,他想的太单纯了,这个工作如果好干就不会缺人手了。
他被一群衣衫褴褛的百姓挤在中间,喊的口干舌燥。
虽说他跟了寿安公主以后能吃饱饭还日日都在军营中锻炼,身体强健,可到底双拳难敌四手,被一群黝黑瘦削脏兮兮一看就营养不良的百姓挤在中间,他纵然是有十八般武艺也不能施展。
只能大声劝说:“这次只是第一批招工,我们这个招工点只要三百个人,名额已经满了,你们可以去其他招工点看看,兴许其他地方还没招满人。”
“俺已经按了手印哩!”
“俺家里崽子再吃不上饭就要饿死了,求求贵人好心收了俺……”
群情激昂,哀求声、后悔声、质问声,夹杂在一起,冯勇只觉得他宁愿再在沙场上走十个来回都不想干这些跟百姓打交道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