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罗葛部落最近并不安稳。
他们的老可汗生了一场重病, 眼看着时日无多。好在老可汗只有一个儿子,又早早将这个儿子立为了太子。
只是近来部落中却传言,是这位磨延啜太子等不及即位, 所以才私下下毒要毒死怀仁可汗,好早日登上可汗之位。
大部分人一开始听到这个传言都不以为意。
怀仁可汗就只有一个儿子,可汗的位置早晚都是磨延啜太子的, 磨延啜太子为何又要下毒杀害父亲呢?
后来又传出了一个流言,说得有模有样。
磨延啜太子曾私下对亲信说“世上岂有三十年的太子乎?”,这时候许多人才意识到,原来磨延啜太子已经当了三十多年的太子了。
从十二岁被立为太子, 到如今四十多岁, 可不正是当了三十年的太子。
后来又传出来一个流言。
磨延啜太子按耐不住要下毒杀害怀仁可汗, 是因为怀仁可汗想要立他和继可敦的女儿药罗葛娴为新可汗。
不少人心里泛起了嘀咕, 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偏爱幼子的可汗, 就是自个儿家里都还有爱幼子而闹得财产分不均的事。
可药罗葛娴是个居次, 年纪更是跟磨延啜太子差了二十岁,这两个人怎么还能争起来。
不过大居次在部落中倒的确素有贤名,无论是前几年的雪灾还是再往前的几次抵御其他部落袭击,大居次都拿出了许多好东西帮着部落度过难关。
至于对内幕知道更多的药罗葛部落贵族, 他们倒是不以为奇。这几年太子磨延啜和大居次药罗葛娴之间的争斗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只是先前都是磨延啜太子仗着年纪更大而占据上风。
年前更是已经说服了病中的怀仁可汗, 要和葛萨部落联姻,将大居次嫁给葛萨部落的老可汗为继可敦。
到了此时,胜负似乎已经分明。太子毕竟比居次年长二十多岁,又占据太子名头,还有老可汗的偏爱,大居次就算再不愿意也只能乖乖嫁出去联姻。
只是最近看来, 大居次似乎并不甘心就这么认输。
再往后又有了新说法。传闻可敦怀着大居次的时候曾经做过一个梦,梦到一只口吐人言、生着翅膀的天狼撞入了她的腹中,第二日可敦便生下了大居次。
流言没过多久就传入了磨延啜的耳中。
不过磨延啜并没有把这个当成了不得的大事,不过是给他添堵罢了,反正他的父亲已经答应了葛萨部落的联姻请求,倘若不是这月前葛萨部落和奚耶勿部落因为一点小矛盾又打起了仗,延后的求亲,如今药罗葛娴都该老老实实去当那个快老死的葛萨老可汗的可敦了。
很快磨延啜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手下的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在土里挖出来了一尊石像,石像有三只黑色眼睛,这个石像单膝跪地,手中还捧着一卷书。
磨延啜得到消息之后立刻赶到了挖掘出石像的地方。
“怎么回事?”磨延啜面色不虞,一边脚下生风往人群流动的地方赶,一边低声质问随从。
随从像是被吓懵了一半,前言不搭后语说了半天也没说明白。
磨延啜烦躁皱皱眉,勉强拼凑出了来龙去脉。
本来是有几户部众养的羊死了一批,这不是什么大事,牛羊病死本是常有的事情,只要及时把病死的牛羊挖坑埋了就不会影响到其他牛羊。
而后这几户部众就找了族中一些其他部众帮着挖坑。
就挖出来了这具奇异石人。
“一块石头也能把你们吓成这样!”磨延啜已经认定了这是药罗葛娴的小把戏,恼怒骂了一声。
随从面色苍白,两腿打颤:“不是咱们胆小,是这个石人有古怪啊……”
“一块石头能有什么古怪?”磨延啜骂道。
已经来到了事发地,磨延啜推开围在此处的人群,走了进去,面上气势汹汹。
一个古朴的石人就被放在圈内,周围一圈围着看热闹的人,议论纷纷却没有一人敢上前。
也有人认出了磨延啜,看到磨延啜往石人那边走,目中顿时露出了奇异的视线。
“不过就是一块石头……啊!”磨延啜猛然往后退了两步,惊恐地看着面前的石人。
这个半跪在地上,双手捧着一本石书,头却仰面往上抬的石人有三只黑色的眼睛,与一般真人的眼睛不同,这个石人的瞳孔是纯白色,眼白却是纯黑,显得格外诡异。
“这是魔鬼……”磨延啜忍不住往后缩。
他也很迷信啊!
“太子,咱们该怎么办?”早就有磨延啜的亲信赶到了此处,他们乍一看石人也惊恐了许久,如今倒是已经缓过了神。
一人搀扶住磨延啜,低声道:“它手里托着的那本书,书上刻着的字是‘狼女者王’。”
这段时间的这些传言不止流传在普通部众之中,假的听多了也就变成了真的。
几乎在看到“狼女者”的第一时间,所有人想到的都是那个传言——可敦在生大居次的前一夜,梦到了天狼撞入腹中。
那狼女指的不正是大居次吗?
关乎自己的王位,磨延啜迅速找回了被这个怪异石像吓飞了的理智,他恼怒道:“不过是小人作祟,立刻让人将这个石人毁……搬走!”
磨延啜本来想说把这个石像毁了,可看着那三只黑黝黝的眼睛,磨延啜心一跳,还是改成了“搬走”。
反正这个石人不能留在这,被那些没脑子的部众看到了这个石人,还说不准会生出多少事端,他就差一步就能坐上可汗位置了,不能出任何错。
被磨延啜的亲信驱赶着,几个奴隶再害怕也只能颤颤巍巍走到石人面前搬起来。
“啊啊啊!”一个正对着石人的奴隶忽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喊叫,两条腿蹬着往后缩,身下直接失禁了。
他指着石人的脸惊恐道:“它的眼睛会动,会动!”
众人的视线落在了石人脸上,人群中又响起了几声惊恐的叫声。
方才还在黑色瞳孔正中间的眼白在众人注视下缓缓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