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影湖上碧波荡漾,离老远便看见一艘画舫从西头行驶而来,画舫上张灯结彩,顶上漆着黄漆,船柱雕梁画栋,离近了,才发现彩灯上的人物栩栩如生,船上女子身着罗衣,或弹或唱,风流才子们坐在其中,奢靡之风扑面而来。
离岸近了,秦淮画舫的主事忙迎上前,只见一个面色潮红的男子搂着一个乐妓站到船头,和友人告别,画舫上的人渐渐散了,还剩刚刚立在船头的公子和那个乐妓,主事上前,
“张少爷,今天晚上还住在画舫?”
张楠柯像是喝醉了,一边和那个乐妓调情,一边淡淡的应了一声。
主事见状,将今晚花销一一告知,但是张楠柯不耐的打断,
“行了,和本少爷说个总数就行,没必要说的这么详细,听的本少爷头疼。”
主事见状,直接说了总数两千两,张楠柯听了,直接从身上拿了钱袋,扔给主事,让他们自己结账去,转身带着乐妓回到船舱,命人将画舫重新划离岸边。
主事接了钱袋,当着张家小厮的面,从中点了银票,再将钱袋还给张家小厮。
拿到银票后,主事正准备将银票带回店内交由库房入账,没想到快到门口时,和一个醉汉撞了满怀,银票不小心掉落几张,忙推开醉汉,啐了他几句话,又捡起银票离开了。
回到店中,就见账房还在,匆忙将银票交给账房让他点清楚,存入公中。
坐在后面的年轻账房接过主事的银票,一张张清点对账,然后将账目写进账本,就在他复点银票以后,发现两千两银票中其中有一张手感不一样,拿到手仔细核对以后,瞬间大变脸色。
这位年轻账房正是当朝右相的同乡,准备进京参加明年科举的温旻。温旻进京不久,推掉右相的邀请,独自一人租了个小院苦读,为了维持生活,找了一份账房先生的活计。
知道银票有异后,温旻用自己身上的一百两银票和假银票换了一下,那一百两还是考上举人后,准备进京赶考,族中长辈和县里一起奖励的路费银子。
温旻苦读十几年为了实现自己造福百姓的梦想,现下看到有人用假银票,必然不会坐视不理,如果假银票大量流入市场,那么将来受苦的一定是百姓,同时也危害了朝廷的威信。
温旻匆匆将银票入账,揣着那张有问题的银票深夜到了右相府。
第二天一早,张楠柯还在睡梦中,便被人大力的从床上拖了起来,刚准备发火,睁眼却看到是身着宫中禁军服装的人,一时间不敢再动,老老实实的跟着人走了,与此同时,秦淮画舫的主事也被请到刑部。
皇宫中,一群大臣等在紫宸殿外,相互之间都在用眼神沟通,已经过了早朝的开始的时辰,陛下还没有传旨觐见,而文官领头的位置,如今也不见踪影。
宋和策看着今天的异象,眼皮跳了几下,心中没来由的慌了一下,随即听到御前太监宣布陛下已经准备妥当,宣大臣们觐见。
入殿跪安后,还没等大臣们开始禀报国事,就听见上方景武帝的声音,
“户部尚书宋和策可在?”
宋和策一听陛下传召,连忙上前一步,
“臣在。”
景武帝像是正常询问般的语气,
“宋爱卿,你之前奏请提前开始今年的旧钞回收,现在进度怎么样了?”
宋和策一听和银票有关,连忙回复,
“回禀陛下,户部已经在开始印制新版银票,不日会呈上给陛下核查,核查无误后,户部会开始通知银号那边,并向百姓发出通告,陆续回收,预计明年开春可以将所有旧钞回收。”
“是吗?”景武帝听着宋和策的回复,没有给出反馈,却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那这么说印制银票的工人岂非现在都在休息?”
“陛下,负责印制银票的工人现今在准备新钞的刻版,等新钞通过陛下审批,便可大量印发了。”宋和策回复道
“是吗?那这么说现下市场还是旧钞在流通了,这旧钞朕没记错是三年前一起印发的吧,户部印发的银票质量可真是好了,三年了还一如往昔的新呢!福元,你将朕新得的银票给我们的尚书大人好好看看!”
宋和策一听景武帝说到了银票太新,冷汗瞬间铺满了后背,又见到福元公公递给他的银票,脸色一白,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陛下,这银票从何而来,微臣真的不知啊!”宋和策一边跪着替自己狡辩,脑中一边思考对策。
“你不知?这银票可是你未来的好孙婿身上出来的,朕早上已经见过他了,他可是说是你满意他这个孙婿,又见他们家入不敷出,自己救济给他的!”景武帝冷哼一声
“朕竟然不知道,朕的国库竟然成了你宋家的私库了吗?胆敢妄言自己的钱财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宋和策一听景武帝的话,知道张楠柯那个蠢货将所有的事都和陛下说了,连忙道,
“陛下,臣有罪,臣管教子嗣不严,此话乃是自己不成器的大儿子酒后胡言乱语,况且临安伯世子也并非臣的孙婿!臣与老临安伯的约定,陛下您是知道的,只是口头顺延了婚约,可是,”宋和策顿了一下,面下摆出痛苦内疚的神情,
“可是那临安伯世子欺人太甚,灌醉臣的大儿子,还诱导他说出自己有源源不断的钱财,而且临安伯更是找到老臣,以此要挟让老臣将自己的三孙女嫁入他们伯府,可怜我的竹儿还未成年就听到自己要嫁给张楠柯那个混账东西。”
宋和策像是真的心疼宋竹一样,竟然流了一行泪,
“张家父子要求我履行当年婚约,否则就将我儿那些来路不明的钱财捅出去,我孙女被气的大病一场,连带我们的祖孙情分也淡了许多。为了孙女,老臣不得不找到张楠柯,希望他可以浪子回头,好好善待我的竹儿,甚至还给了许多银钱,让他置办聘礼,让我孙女能风光大嫁!可张楠柯这个混账,竟然拿着我给他的钱继续花天酒地,臣不得已写了几封信给临安伯,让他劝诫自己的儿子,这些臣都有证据存在的,陛下一查便知!”
景武帝看着宋和策不过前后十分钟就把自己塑造成一个被功勋人家欺压的老实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