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长微笑着回,“不过分。”
秦安齐上前大步大喝一声,“秦姝!我不过就是没有曲意逢迎站在你这边,你又何必如此羞辱人?”
秦姝失笑,“曲意逢迎?”
她讥诮地看着秦安齐,“看来堂兄的确不适合读书。都说读书能让人明辨是非,想来堂兄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连最起码的是非对错都没学会。”
秦安齐顿时勃然大怒,“你胡说……”
莫老五和张兴双手叉腰,凶神恶煞般往他面前一站。
秦安齐顿时气焰全消,色厉内荏道:“我只是坚持自己内心的想法,没有随波逐流、曲意逢迎你而已。你又如何知道,他们……”
秦安齐伸手一指对面,对面的人群顿时出现一阵骚动。
他微微一愣,接着说道:“你怎知,他们内心就真觉得,该将二堂婶和三堂弟驱逐出族?”
秦姝勾唇,看向族人,“哦,堂兄所言,是真的吗?”
一位族伯连忙后退一步,道:“欸,那是你觉得,我们可没这么想。”
一位堂兄也说道:“就是。父债子偿,天经地义,这没什么可说的。”
还有人大声说道:“是啊安齐,你没听见大妹妹说,那秦景昌还找了刺客,在大妹妹出城后还想斩草除根的吗?那秦安文小小年纪戾气这么重,不都是听自己爹娘言传身教的吗?”
秦安齐顿时怔住了,好久才面红耳赤说道:“你,你们,那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族长暴喝一声道:“安齐,够了!”
秦安齐简直要气疯了,大声吼道:“我就是觉得罪不及家人、祸不及妻儿怎么了?她有银子了不起啊?对着一个十岁的孩子大打出手,还有理了是吗?”
秦姝冷笑,扬声说道:“堂兄说得对。有银子,就是了不起啊。”
“既然堂兄如此宽仁厚爱,不如堂兄也拿出银子来,资助族学?或者将刘迎花母子接回家中奉养,没人拦着你。”
秦安齐瞬间噤声。
族长拄着拐杖往祠堂内走,边走边说道:“开宗祠!”
秦姝有一瞬间,真得很想不顾一切将爹娘的坟茔迁出秦氏祖坟,与秦氏划清界限、一刀两断。
她有田庄、有银子,有足够的地方安置爹娘的棺椁。
何必跟一群狼心狗肺的白眼狼纠缠在一起?
可若要为爹娘迁坟,要选址、堪舆、做法事等等。
没有几个月的时间处理不完。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只能先把爹娘安置在这里,等她报完仇,若还能活着回来,定将爹娘风风光光接出来。
尤其现在,族人如此“忍辱负重”,为了留住秦姝,让她继续为族中效力,必定会竭尽全力阻止秦姝将秦景元的坟迁走。
秦姝跪在秦氏宗祠中,拜祭过爹娘的灵位,看着族长将秦景昌的名字从族谱中抹去。
又将秦姝的名字记入秦氏族谱。
刘迎花的出现,将族人的言而无信、首鼠两端显露无疑。
族长全程尴尬脸,丝毫不敢提建景元祠需要的银两。
秦姝也假装忘了这件事。
原本一场盛大的仪式不到半个时辰就不欢而散。
“婉拒”了族长留秦姝一行族中用饭的邀请,秦姝很快带着人返回锦州城。
福宝牙齿咬的咯吱响。
等送行的秦氏族人一走,立刻跳上车辕。
在马车剧烈的颤抖中,福宝坐在车厢门口,大声说道:“小姐脾气真好,他们都这样欺负你了,你还跟他们讲道理。俺们邻居偷了俺家一只鸡,俺娘还堵他家门口骂了三天街哩。”
秦姝浅浅笑道:“你娘敢在门前骂三天街,那是因为偷你们家鸡的是你们的邻居。可若偷鸡的是里正呢?”
福宝震惊地瞪大了眼睛,“里正也会偷鸡?”
秦姝满腹的怒气被福宝的样子冲走了大半,忍不住笑着反问,“就说你娘敢骂不?”
福宝吓得一咧嘴,“那肯定不敢。”
秦姝幽幽说道:“不止不敢,就算里正光明正大将你们家鸡全部抓走,你娘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可里正见了秀才,都要鞠个躬,喊一声“秀才老爷”。
这就是权势。
这就是身份地位。
这也是当初,族长为何不敢反对秦景昌过继儿子给秦景元,任由秦景昌拿捏迫害秦姝,却选择视而不见的原因。
因为爹爹是商人,就算有再多的银子,也没有权势、没有地位。
而秦景昌是秀才,秦安宁是举人。
他们都是被朝廷认可的、有功名的人。
若秦安宁没有因为杀人逃逸被革除功名,秦氏族长未必会站在秦姝这边。
秦安齐也是秀才,所以族长同样选择息事宁人。
秦氏经过二十几年的岁月变迁,早已不是原来穷困潦倒的秦氏。
族中虽然没有能拿出银子供全族读书的富商,可集几家之力,供几个出息的子弟读书还是能做到的。
人走茶凉是常态。
秦景元已经死了,以往再多的恩情,都抵不过后继供奉的香火。
今日之事,算是秦姝与秦氏族人之间,对彼此底线的试探和触碰。
若秦姝一直揪住此事不放,族长未必会由着她。
这个世间,身份、地位,本就是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这也是当初爹娘将她许配给程宗浩的原因。
锦州刺史程袤,同样出身寒门。
能够平步青云,是因为他娶了恩师魏太师的妻侄女。
如今是一府刺史,再进一步就是朝中三品大员。
若非程府太缺银子,就算程夫人与秦太太自幼相识,程夫人也绝不会为自己嫡出的次子聘娶秦姝为正妻。
嫁进程府,秦姝的身份就真正上了一个新的等级。
若没有那场谋杀案,秦景昌再不是东西,为了自己儿子的前程,他也得与秦姝打好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