啸月山庄肖庄主肖骥,凡是听说过他名字的人,都知道他的事迹。
作为肖老夫人嫡出的幼子,肖骥自幼就养成了我行我素、唯我独尊的行事作风。
他的原配妻子、肖宬的母亲庄氏是肖老夫人作主,为他娶回府的。
在娶妻之前,肖骥就已经有了一个青梅竹马的心上人。
可惜那心上人家中有人犯了事,一个大家族一夜败落。
肖骥要娶那女子为妻,被肖老夫人坚决反对并以死相逼。
肖骥无法,最终与肖老夫人达成协议,各退一步。
肖骥娶庄氏,等庄氏诞下嫡子后,纳小青梅为贵妾。
生下肖宬之后,肖骥便迫不及待将小青梅接进府。
可是,为了防止宠妾进门家宅不宁,那小青梅刚进肖府,就被肖老夫人一碗绝子汤绝了后。
肖骥一怒之下带着小青梅离开,直接在外面搞了个啸月山庄,过起了悠游自在的江湖生涯。
十年都不曾回府。
后来肖骥在京城大堂兄府中,见到十一岁的肖宬,这才将他带去了啸月山庄。
今日肖宬突然感慨自己老爹的幸福生活……
莫非,这小子情窦初开,喜欢了哪家的小姐?
纪玮略一思索,便知道这小子,只怕是对那秦家小姐秦姝上了心。
那个小丫头……
想到府衙大牢里听到的那番话,纪玮直到现在还胆边生寒。
一个闺阁女子,被其亲叔父一家困在府中。任谁看来,都觉得这个女子只怕后半辈子,都要被其叔父拿捏的死死的,任其摆布、生死难料。
在如此境况下,她示敌以弱、谨慎布局、步步为营,成功挣脱出一条生路。
不止让秦景昌恶行败露、身败名裂,还将秦景昌一家逼至家破人亡的地步。
就连那程府,如今也是焦头烂额、自顾不暇。
她的心肠,可不是一般的硬。
心机,也不是一般的深。
想打动她的心,只怕不容易。
再加上肖老夫人那道关。
肖家六爷这情路,路漫漫,何其远啊!
纪玮扬声唤道:“来人。”
府中老仆连忙过来问道:“老爷有何吩咐?”
纪玮大手一挥,“将老爷我前些日子才得的好酒拿来。”
老仆应了是,一会儿工夫提了一坛酒过来,还体贴地准备了酱猪头肉和酱牛肉。
纪玮将酒放到肖宬面前,笑眯眯一伸手,“今日老夫请你喝酒。”
肖宬一脸懵逼看着纪玮。
纪玮笑道:“何以解情愁?唯有杯中酒。多喝点,不用给老夫留,喝醉了就啥愁绪也没了。”
肖宬愁肠百结叹了口气,恹恹说道:“连大人您都觉得不可能,是吗?”
想到那日南城门外,秦姝那番话,纪玮叹息道:“我观这秦家丫头,行事张弛有度,做事能屈能伸,骨子里却有种宁折不弯的傲气。”
“老夫虽与秦家大小姐接触极少,却觉得她未必肯屈就给人做妾。”
肖宬一愣,急声辩道:“我从未想过要纳她为妾。”
纪玮奇道:“那你是想娶她为妻?”
肖宬道:“不行吗?”
纪玮摇摇头,“她如今可是秦家家主,婚事可以自己做主。她与你可诉过衷情?可许过以后嫁于你为妻?”
“更何况,她还有三年孝期要守。这三年,你能等得了她吗?”
“老夫人和你母亲会同意?”
“明知不可能,偏又耿耿于怀、不舍不弃。除了让你自己难受,让老夫人对秦家大小姐心生戒备,让秦大小姐难堪之外,毫无用处。”
“不如趁现在情根未深,事情还未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及时悬崖勒马,于你于她,于所有人都好。”
肖宬突然伤感说道:“只怕这马,已经勒不住了。”
本来挺沉重一件事,纪玮看着肖宬泛红的眼圈,却忍不住笑出声来。
肖宬幽怨地瞪着他。
可又不得不承认,纪大人说得对。
祖母一定是察觉到了他的心意,才让玉嬷嬷丢掉了秦姝送的安神符,并拒绝自己碰那张卡。
秦姝因为祖母在普度寺的照拂心怀感激,厚礼回馈。
说不定在祖母心里,已经成了秦姝为了进门,在刻意讨好肖家人。
说到底,这一切都怪他。
怪他太没用,怪他的情不自禁。
让祖母错怪了秦姝,也辜负了秦姝的一番好意。
肖宬越想越难受,酒未喝、肉未吃,爬起来告辞回了府。
在府门外又遇到了出来寻他的仆从。
那仆从一看到他,如遇救星,“六爷可算回来了,老夫人已经问了几遍,打发了好几波人出去找。”
肖宬心里突然生出一种窒息感,也瞬间理解了他爹当年义无反顾离家的原因。
他深吸一口气,去了荣恩堂。
老夫人额头束着抹额,额角一左一右贴着两粒圆圆的膏药,脸色腊黄、精神萎靡歪在短榻上。
一个小丫头跪在脚榻上,拿着美人锤为老夫人轻轻捶着腿。
听到丫头通传的声音,老夫人睁开眼睛,有气无力道:“跟个猴儿似的,这大半日的,连个人影也不见。”
肖宬陪着笑,坐在老夫人身边,道:“孙儿去了府衙,听说祖母派人寻孙儿,孙儿这不就赶紧回来了吗?”
他笑道:“本来孙儿打算过了元宵就回啸月山庄,准备明年的武举,又放心不下祖母……”
肖老夫人拍拍肖宬的手,道:“祖母明白,还是参加武举的事要紧。你若是真孝顺,就赶紧娶个媳妇回来,再添个一儿半女,让你母亲,也享受享受天伦之乐。”
肖宬腹诽:娶个媳妇回来?
娶回来重复母亲的悲剧吗?
这大宅院里,独守空房的、强颜欢笑为夫君纳妾的,又有哪个女子是真正快乐幸福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