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得咚得一声儿巨响,惊得桌下众人肩膀都跟着猛然一耸,紧接着惨叫声接踵而来,也不知伤的是谁,伤得重不重,痛呼了几声竟就再没什么声音了,众人一颗心心直直往下落,谁也不敢扭头看一眼。
很快裹着泥土的血腥味迅速散开,别说怀身身孕的,就是没怀着身孕的也害怕得作呕,没一会子后头有个胆小的宫女只觉薄薄的鞋底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渐渐浸透开来,颤着身子缓缓回头,霎时吓得她魂飞魄散。
那个被砸死的女眷就在她背后约莫两三尺的地方,尖锐凌乱的树枝穿透了她脆弱的脖颈,一双瞪大的淤着血的眼睛就定定的望着桌下躲避的众人,若她能再快走一步,想来就躲得过着飞来横祸了。
“信、信郡王新过门的庶福晋死了、、、、、、”
这关头也没人在乎那宫女用字逾矩了,众人掩着口鼻,飞快地想着那信郡王的庶福晋是何许人也,信郡王在万岁爷跟前儿都排不上号,便更不必提一个区区庶福晋了,今儿来的女眷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谁会在乎一个默不作声的小丫头片子。
可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被砸死了,就死在她们的背后,众人无一不心头发沉,即便没敢扭头去看,怕是这辈子也忘不了这人这事了。
地震没有休止,像是试探人性似的,稍给人喘口气的工夫便即刻又施压过来,地面都隐隐出现龟裂,一侧新盖的耳房都直直塌了。
可没人再敢动了。
玉泉山树木丛生、水源丰沛,地龙翻身之下不仅得放着脚下更是要防着随时可能掉下来的树枝,甚至要防着树木连根而倒。
澄心园小而精,除了太皇太后娘娘这儿地方宽敞,旁的怕是就没处可躲了,还不知山下如何,京中如何?不知地震波及了多远?
天家住的园子尚且受损,那便更不要提平民百姓随意搭的遮风挡雨的窝了,百姓住得密实,房屋用料又鲜有余资能讲究起来的,如若发生坍塌,只怕一倒便是一片,跑都跑不及。
然眼下是没工夫想着有的没的了,自身尚且不保,只能盼着天地快快息怒,莫再有平白的伤亡了。
众人在桌下静默地或坐或蹲着,几乎下半身都拘的麻木了,这才觉地龙翻身似一次比一次弱,附近护卫和奴才们也组织起来救人了,似远远的喊着太皇太后娘娘和太后娘娘几位身份尊贵的。
魏启抬头望去,见是费新等人带队而来,他激动得险些没哭出来,连朝人高声喊。
“太皇太后娘娘在此——!速来救驾!”
连喊了几声,魏启声儿都有些劈了,然眼下哪儿顾得这个,压着惧意踏过地上的血迹,看着费新等人朝这边儿来了,心才稍稍安定下来。
“臣等救驾来迟!”
费新扑通一声儿跪在众人跟前儿,是自责也是吓得了,别说这几位主子都出了什么事儿,就是其中一个不妥也得去了他半条命,跪下的时候他都顾不上低头,只不住的用眼神儿捕捉着在场的人,一一点了人数。
太皇太后娘娘在、太后娘娘他刚刚也寻到了,还有贵妃娘娘、德嫔娘娘、公爷夫人,阿哥公主们也俱在、、、、、、
咦?里头还夹着一位灰头土脸的僖妃娘娘。
如此倒省得他再分派人手去寻了。
“此时就不必多礼了,外头伤亡如何?可知波及多广?人手又可用几何?”
太皇太后娘娘果然是见过大世面的,此时也不见慌,更不着急出来叫人带她去安全的地方,只是细问此次受灾情况。
费新不假思索忙细回了:“回娘娘话,暂不知外头受灾如何,然此次地龙翻身属实厉害,下山的路都震断了,料想京中不比山上好到哪儿去,兄弟们受伤不多,除了几个被山石砸中的,其余都已分派出去寻了各位主子打算先暂安置起来。”
“之后说不准还有余震,屋内只怕不安全,臣已然派人去清了西侧的园子,搭起营帐,待路通之前娘娘和各位主子们便先委屈在帐子里稍作歇息,臣已然派人前去通路了,若无意外,两三日的工夫便能派人下山瞧瞧。”
“如若畅春园没什么大碍,臣便先护送各位娘娘、主子们先回畅春园。”
见费新安置妥当,太皇太后娘娘稍稍朝人点头便不在耽搁时间了,叫费新几个将人都一个个扶出来,若不是这一遭闹的,她还不知几张并起来的八仙桌下能藏那么多人,险些叠在一起。
紧张时不觉得有什么,此一放松便觉得没一处舒坦的,她这把老骨头都险些交待了去。
太皇太后娘娘看了看身侧同样灰头土脸的玉琭,倒没为此觉得不悦或恼怒,今儿若不是玉琭反应迅速,她即便有人春白和苏纳喇姑几人护着也得吃了大苦头去,眼下只是腿脚酸麻倒不算什么了。
“先扶着玉琭玉玳出去。”她二人还怀着身孕呢。
太皇太后娘娘开了口,这时候谁也顾不上推让什么,她姐妹俩也正好在比较靠外的位子,费新告罪一声儿这便将两位主子给搀了出来,而后便是被二人护着的阿哥公主们。
谁知道一会儿还会不会有余震了,费新叫着人,主子能走的且赶紧的先扶着各位主子走,走不动的便背走抬走,一刻都不敢多停留。
玉琭站直了动了动酸麻的腿,好似还没顾得上害怕,这会子只是茫然着,才这么会子工夫,她都快忍不住澄心园内的一草一木了,空气中荡着黄色的尘埃,将天都染得混沌,所有的声音好像也都在这一瞬间回来了,那些哭的、痛呼的、害怕的声儿都一齐涌来。
除了她们这些迅速躲在桌下逃过一劫的,在场的女眷多多少少都有些受伤,也幸亏得益于暾焱的急躁,大伙儿没坐在屋内廊下,故而出了那一个意外的,旁的也没受太多的伤。
“德主子,咱们还是快走罢。”
都灰头土脸的,玉琭看了看那说话的侍卫也没认出来是谁,只瞧着面熟,约莫是万岁爷留给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