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户忙不过来,分肉的是王支书,他割下猪肝放到王建业他妈的篮子里:“猪肝久了要变味,你拿一块去,吃完了再买,过几天公社要交任务猪了,不用担心买不到。”
每年年初公社会给各个大队下任务猪的指标,交了任务猪,其余的村里方能杀猪过年。
王建业他妈一想王支书说得在理,点点头,把剩下的份额换了肉和猪脚,王建业扭了脚,该喝猪脚汤以形补形。
屠户杀猪杀得手酸,贺岱岳他们下山时已接近下午四点,眼瞅天越来越黑,王支书叫人在老院子中央架起了巨大的火堆,甭管多晚,今天不把肉分完不罢休。
小孩们围着火堆笑闹,快乐程度胜过了过年,杨桂平看着院中的景象,感觉跟做梦一样。
贺聪放了学到家把书包一放,立马急匆匆地跑去了老院子,火光照得众人脸上亮堂堂的,木柴哔哔啵啵地燃烧,驱散了冬夜寒意,贺聪玩了一脑门的汗,长栓靠在彭小燕身边,望着他们满眼热切。
他的身体现目前经受不了太激烈的跑跳,贺聪邀请他一起玩,长栓小声拒绝了。
“那我陪你。”贺聪拉住长栓的手,“你手好冷!”
贺聪的手热乎乎的,跟长栓对比十分强烈,他两手包住长栓的手一通搓:“我给你搓暖和了。”
“谢谢。”长栓挣了下没挣开,“我不冷的,你去玩你的,大牛叫你了。”
“不用,我白天跟他们玩过了。”贺聪搓完另一只手,“好点了吗?”
长栓抿着嘴点头:“好多了。”
听着两个孩子的童言童语,彭小燕露出温柔的笑意,她碰碰长栓的肩膀:“我在炉子里埋了两个烤红薯,你掏出来和小聪一人一个吧。”
长栓噔噔噔跑去掏红薯了,巴掌长的小红薯,表皮烤得皱巴巴的,烫得长栓两个手左右倒腾不停地吹气。
“烫烫烫!”长栓放下红薯,手指捏着凉凉的耳垂,“左边的大,你选左边的。”
贺聪拿了右边那个,和长栓一起蹲在屋檐下,揭去红薯表皮,内里沁着棕红色的蜜,掰开热气蒸腾而上,烤红薯的香甜滋味瞬间钻进了鼻腔。
长栓咬了口绵软的烤红薯,贺聪放学到现在没吃饭,饿得顾不上吃相,很快把烤红薯啃得只剩了一层皮,长栓见状将手里的另外半个递给了他。
吃了一个烤红薯的肚子似乎反而唤醒了馋虫,贺聪接过长栓递的半个,边吃边说明天换自己请他吃。
吃了烤红薯,长栓舀水洗了手,回到院坝,大牛找过来:“你们刚刚去哪了,我一直没看到你们?”
说完大牛凑近,鼻子嗅了嗅:“你们吃烤红薯了?好哇,你们吃烤红薯不带我!”
大牛上次吃烤红薯闹了场尿床的笑话,他是丝毫不长记性,贺聪打了个嗝:“明天,明天你来我家吃烤红薯。”
十来岁的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大牛哪等得到明天,他给长栓出主意:“院子里在烧柴火,
你从家里拿几个红薯来,我们悄悄烤了。”
不行。ㄨ_[(”长栓防备地退后一步,“我家的红薯是我爸找村上借的。”
长栓并非小气,实在是他家的条件不允许,红薯是沈家良与彭小燕他们的主食,不能随便糟蹋。
“不行算了,我回我家拿。”大牛撒丫子跑了,做贼一般偷偷摸摸拿衣服兜了三个红薯。
此时领到肉的人纷纷回家做晚饭去了,拥挤的院坝宽敞了许多,大牛躲着王支书的视角,悄悄把红薯往火堆里扔。
他自以为动作隐蔽无人发现,脸上带着兴奋的笑,下秒便听见了王成才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在做什么?”
大牛手一抖,红薯掉进火堆,溅起一片火星,王成才忙揪着他的脖子扯开,免得火星把衣服烫出洞。
“你又偷摸着烤红薯!”王成才看得分明,成年人拳头大的红薯,吃一个顶一顿,“上次尿床的事你忘了?跟你说了不准偷摸着烤红薯,你皮痒了啊?”
王成才训斥一通,用棍子将掉火堆里的红薯刨出来,结果棍子头戳到边上硬硬的,弄开一看,好家伙,还有一个:“你埋了几个红薯进去?”
大牛老实回答三个,王成才全翻找到了,三个一样大的红薯,大牛可真会挑。一个人吃三个,想把自己撑死吗?
“不是,我另外两个是给长栓和小聪烤的。”大牛辩解道,他才不是吃独食的人。尽管长栓他们吃红薯没叫他,但他是大哥,不跟弟弟们计较。
王成才的气顺了些,刨着火堆帮大牛把红薯重新埋进去:“烤红薯不能直接丢火里,不然外面烤成碳了里面不熟,要离明火远一点。”
“哦。”大牛蹲着看王成才埋好红薯,“爸,你不骂了我吗?”
“烤几个红薯和朋友吃我骂你干什么?”王成才生气是因为担心大牛不长记性,吃红薯吃多了撑坏肚子,“下次烤红薯挑长条形的,圆的要烤很久。”
传授了自己烤红薯的经验,王成才丢了棍子:“烤红薯让爷爷帮你守着,你快回去吃饭,吃了饭再来刨你的烤红薯。”
老院子难得架篝火,反正明天不上学,大牛晚点睡觉无所谓。
“好。”大牛早饿了,听见吃饭拔腿便跑,跑了两步脚下方向一转,冲到长栓面前,“你跟贺聪在老院子等我,我烤了红薯,等下一起吃。”
长栓住在老院子,三个小孩里唯一吃了晚饭的就是他,大牛走了没一会儿,贺聪也被叫回家吃饭了,长栓端了根板凳坐到火堆附近,他要盯着烤红薯,那么多小孩,别叫人给偷了。
今夜困山村家家户户的晚饭普遍吃得晚,褚归吃过饭,拿了针线把贺岱岳棉袄荷包内侧划的口子缝上了,塞耳朵的棉球他没放回去,而是洗干净晾着了,为了防止棉球被风吹飞,他特意用带孔的小簸箕盖在了上面。
“老院子那边今晚很热闹,大家全在庆祝,你想去看看吗?”贺岱岳洗完澡,湿漉漉的头发滴着水,煤油灯摇曳的火苗晃着褚归的眉眼,画面异常地安宁
。
火堆架起后,村里人自发从家里搬来了柴火,他们希望今日的快乐能一直延续下去,贺岱岳预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