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茫而涣散的眼瞳深处。
直到,他看见一个灰白的男人撑着伞走在不远处,下意识地向那侧走去:“抱歉,请问您知道里樱高中......”
灰白西装的男人撑着伞回过头。
——随后顷刻间,整个人猛地当场定住!
......他。
......他在做梦吗?
此时站在他面前的青年整个人已经被雨水浸透,面容冰冷,沉静,却也苍白到接近透明。
那张脸实在是过于熟悉。
恍惚间,仿佛两张胶片被“嗞啦”定格撕下!于虚空中逐渐溶解交织,迅速与他记忆深处的某张早已该被埋葬于六尺之下的面孔重合......
视野顷刻间像是被滴入了水中般瞬间扭曲,一切雨声水声寒冷伴随着袅袅白雾哗然散去——
他的头顶忽然响起一个熟悉,但也由于已经过于久远,而显得陌生了许多的嗓音:
“请问...你就是七海建人同学是吗?”
那是他十几岁才刚到东京咒术高专的事情。
炙热的太阳,渺远晴空与白云,喧闹的蝉鸣......
一个说好来接他,结果因为突然抓到了超稀有金龟子而跑没影了的鸡掰猫前辈,以及一个在他被晾了半小时后终于代替那个鸡掰猫前辈来接他的,仿佛蝴蝶一般飘渺的人。
“什么......你是说悟少爷吗?”
前方转过来一双极其少见的滢紫色眼眸。
让人想起清澈的湖水。
那人帮他拎着行李,听了他的话轻轻一怔,但旋即收回目光,对这笑话完全没什么表情,声音从容平静:
“习惯就好,悟少爷从小到大做事就是比较随心所欲的。毕竟是五条家的神子。”
.....悟少爷。
七海建人下意识地默念着这三个字,可长期在正常社会里成长的经历却没能让他反应过来这代表着什么。
别问,快什么都别问.....他想着,这是他和前辈的初遇,也是未来一切苦涩与惨剧的起点,可他依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当年的自己一无所知地张了张嘴,直直撕开咒术界丑恶血淋的创口:
“前辈您也是‘御三家’的人吗?”
年轻的七海边随着他往上走,边瞥了一眼他校服腰间挂着的长刀:“抱歉,只是因为看见了您的刀纹,所以有些好奇......如果造成麻烦了您也可以不必回答。”
“没事,你还挺敏锐。”
明亮日光为那标志性的禅院墨绿短发镀上一层金。
七海走在他后几步的位置,一段衣角忽然翩飞过余光,像一只不可捉摸的蝶,引得他无意识抬头。
只见视野之中,那人的肩膀,腰身,脊背都显得异常清瘦修长,但浑身透出的气质却无名静到有些无情,倒是和长刀很相配。白皙的侧脸凝结着一层冰冷的绮丽,只说道:
“我叫禅院真凛,确实是禅院家的人,术式是水流操术。”
七海问:“您和五条前辈都是御三家同级生的话,小时候应该就认识了吧?你们就没人管管他吗?”他还记着自己在山下和空气大眼瞪小眼瞪了半小时的仇。
“这与我们无关。”真凛依然平视前方,“悟少爷,和我们这种人,从出生起就是完全不一样的,他.......”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正在这时高专忽然横空飞出一台泥头车!鸡飞狗跳横冲直撞杀出半里地,然后“嘎吱”一声在他俩面前停了。烟雾呼啦散去才发现原来是两个人踩着一辆火三轮,很快跳下来一个墨镜白毛逮着虫:
“真凛!真凛!真凛你看我嘛!”
“快看我们送给小七海的入学礼物——真的是超、超、超稀有的超绝金龟子诶!刚刚一只虫就斗翻了杰所有的金龟子耶!”
?
七海建人和那只泪汪汪的可怜虫四目相对:.......
目光非常微妙。
“行了,我们有正经给他准备礼物的!”他身后的扎着丸子头的清秀青年,夏油杰笑着说,“话说之后我们准备给的新生们开欢迎会,三年级的也会一起玩,真凛你来吗?”
禅院真凛垂眸:“可能不了,实在是非常抱歉。”
“来嘛.....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们啊?”
五条悟皱眉蹲在地上,一手托着下巴。
但又突然意识到什么似地,他忽然变了脸色:“喂!我问你——是不是你们家老橘子又找你麻烦了?咒术总监部要说你什么直接让他们滚蛋不就好了!”
真凛:“总监部的任务是最高优先级的机密命......”
——“嘭”地巨响!
“苍”一刀斩断了他身后的树,四周岩石草木应声爆起!但真凛依然纹丝未动。
气氛刹那间急剧变化。
五条的嗓音冰冷彻骨:“禅院真凛.....我应该警告过你很多次了吧?你再这样下去,继续听那群一肚子坏水的老不死的命令,你最后只会被他们.......”
“哎哎哎哎悟!”夏油杰连忙扑过来一把死死拽住他,“冷静点.....冷静点....有话好好说!都不要动手!”
五条拼命挣扎大叫:“那你倒是看看这混蛋啊杰!他就一脸欠揍的样子!我——”
“.......”
七海感觉身边似有一道微风拂过。
他这才发现自己早已被禅院真凛轻轻护在了身侧,刀尖一字划开雪亮挺拔,免受“苍”余波的冲击。
樱花随着春风吹向天际最清朗的光华。
但是那位来自禅院家的前辈却依然只是安静地伫立在那里,冷峻沉默像高岭雪山。仿佛自身对于被理解的,不被理解的,所有来自命运的枷锁全都没有反抗,也没有异议....
或许也是不能有异议。
他最终在五条不住的骂声里还是迈开脚步,带着那柄铭刻他一生的长刀,慢慢走下了学校的台阶。
可是,即使已经这么听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