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几年的火车不比林瑜上一辈子高铁时代,是行驶在路上可以打开窗透气的速度。
林瑜坐的这一趟车上人不少,也不知道既不是春运,又不是什么特殊节日,怎么会有这么多人。车厢里熙熙攘攘的,过道上来来回回是端着泡面碗接热水经过的旅客——已经到了晚上吃饭的时间,车厢里飘荡着有些复杂的食物的香气。
林瑜也掏了钱从移动的售卖小车上买了一桶红烧牛肉泡面,从人与人之间的缝隙挤过,快速而又灵活的往返坐下。好在没有带什么行李,去接热水也不必担心行李被偷这种事会发生。
调料包的香气从未盖严实的缝隙里蔓延出来,混入空气中本就复杂的气味,又飘进鼻腔。林瑜向上推开窗户,让新鲜清凉的风涌进来,吹散混浊又带些湿热的车内空气,让混乱的大脑有了一丝思考的余地。
火车上的时间有些难熬,没有触屏手机可以看,没有大屏平板可以玩,所以人们大多将注意力放到了同一趟列车上的陌生人身上。因为缘分汇聚在一起,没有从前也没有未来的仅仅一刻的相遇,并不会成为人与人聊天的阻碍。或许就是因为这种不会再有任何牵扯的短暂关系,让人们更易敞开心扉。
这让车厢里有些嘈杂却也十分热闹。林瑜并未参与到这其中去,她靠着椅背,歪过头去看车窗外不断退去的风景,大脑放空,她得到了短暂思考的时间,心情也在火车哐当哐当的前进声中逐渐变得平静。
都说人不要在不冷静的时候做事,否则会让自己后悔。但要现在问林瑜后悔去找铁路吗?她也不会说后悔,她仍觉得这是对的,是值得的。但冷静也不是毫无用处的,至少这确实让她想清楚了一些事,并坚定了一个在不久前就产生的念头。
夜色渐深,林瑜拢了拢衣服,在随着人们陷入沉睡而变得稍显安静的车厢里,林瑜怀揣着那个决定缓缓进入了浅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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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四五点钟,火车终于停靠在了林瑜的目的地站台。与同站下车的其他旅人明显不同的林瑜,没有任何行李显得格外轻松。
虽然也算是眯了几个小时,但人在公共场合,不得不留出几分警惕和注意,再加上心事缠身,林瑜的眼下还是坠上了浅浅的黑眼圈。不过这并不影响她的整体精气神。
打车到了当地的医院,林瑜也顾不上多走几步去旁边的商店买营养品,进了医院大门就直奔科室。
林瑜:“你好,请问一下,袁朗是在哪个病房?”
值班的护士被林瑜的“气势汹汹”吓了一跳,抬头仔细打量了一眼:“你是?”
“我是他战友,来看看他。”说着,林瑜从口袋里掏出证件递过去。
“病人做完手术还在观察当中,暂时不接受探望。”
还在观察,是情况还不稳定吗?林瑜有些心烦意乱,又问护士:“那他情况怎么样?”
护士回头四处望了望,突然冲不远处经过的一个大夫招了招手:“杨大夫!”又回头对林瑜说:“具体情况你问杨大夫吧。”
“子弹从前额眉头出直插入后脑枕骨处,贯穿右侧脑半球,没有穿透后脑,最大一片弹片停留在枕骨旁边。我们已经将子弹和弹片取出来了,不过术后仍有感染癫痫并发症的发生几率,暂时还未彻底脱离生命危险,现在还需观察。”
特种兵的训练考核包括了一部分基础的医护知识,所以林瑜理解起医生的这段话并不十分费力。
“那他什么时候能醒?”
杨医生摇了摇头:“这个我没办法给你一个确切的时间。”
林瑜深吸了一口气,压着情绪勉强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冲着医生点了点头:“谢谢您。”
杨医生还有工作要忙,只又说了几句就匆匆离开,林瑜则找了个角落的椅子安静坐下。
也不是所有消息都是坏的,不是吗?
这样安慰着自己,林瑜弯下腰,缓缓将脸埋入双手中,狠狠深呼吸几个来回,将脑袋里混乱糟糕的猜想通通压下。再直起身体时,脸上的表情又恢复了平淡。
祸害遗千年不是吗?袁朗那个臭狐狸,做什么事都迎刃有余,一定也不会在这里跌跟头。
林瑜忍不住又捂住眼睛,她害怕温热的液体会不受控制的滑落,害怕一但放纵情绪会立刻崩溃。
她一直觉得谈恋爱后两人的关系并没有发生很大的变化,但直到这时候,她才猛然意识到,原来她早就将袁朗视作无比重要的人。这种情感和听到吴哲受伤完全不同。
空白,然后是巨大的悲恸。
袁朗,我还没有做好收到你遗书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