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书珞挥去他伸来意图安抚自己的手,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似乎一眼就能望到尽头,嘴边不高兴地嘟囔道:“你惯会在这里花言巧语……”
顾怀远此时也顾不得其他,她带着丝丝缕缕委屈的怨怼落在耳中,他只能尽力安抚乔书珞的情绪:“那你说,要如何罚我?”
他半跪于身前,始终含着温然的笑意,目光虔诚而又温柔,一如当年模样。
世事轮转,不少事情在这六年中早已物是人非,乔书珞也一直这样想,自赵家一案之后,所有的事情都在向不受控制的方向狂奔而去,没有分毫停留在原地。
可直到今日,乔书珞望向顾怀远双眼的这一瞬,才恍然发觉,他看自己的眼神从来没有变过,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纵然容貌身份翻天覆地,但他看向自己的目光还是一如儿时。
乔书珞想到这里,鼻头一酸,日思夜念的人分明就在身边,自己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错过呢?
她抬手擦去落下的泪,不顾顾怀远身上的甲衣尚有冬日的寒凉,乔书珞没忍住扑向他的怀中,哽咽道:“你好不容易才能站在我的面前,我怎么还能再忍心罚你……”
如珠泪水浸湿了他的衣领,顾怀远心中五味杂陈,只能回抱住怀里的姑娘,缓缓地加深了这个拥抱。
他抬手搭在乔书珞的单薄的后背上,轻轻地抚过,口中喃喃:“对不起,阿珞,对不起,让你等了这样久……”
泪眼朦胧间,乔书珞忽然忆起当初两人成婚当夜,顾怀远因伤势过重晕倒,迷迷糊糊间也是不停地说着“对不住”之类的话语。
当时的她并不解其中深意,只觉得疑惑,可隔了这么长的时间,直到今天,乔书珞终于才品出了别的意味,原来,他的对不住竟是这层意思。
乔书珞从他的怀中探出身来,垂首摇了摇头:“说那么多已经没有别的用处了,只要你还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顾怀远眸色晦暗:“不怨我吗?这段时间日日夜夜地在你眼前,还瞒了你这样久。”
乔书珞不是不讲道理胡搅蛮缠的小孩,她知道顾怀远这样做必然有自己心中的顾虑,又或者,是为不愿将她卷进来。
只可惜,这场乱局,她早在六年前就跟顾怀远一样,整个身子都陷了进来,现在早已无法自拔。
留在那年冬日里的,不只是顾怀远和赵府上下的几百条性命,还有一意孤行,执拗到不肯回头的乔书珞。
乔书珞这会已经平复了心情,红着一双眼,缓缓道出了心里最真实的想法:“我只希望我的阿九哥哥可以活着,如果真的事态所迫,需要你一直瞒着我,哪怕是一辈子,都无所谓,只要你可以活着。”
她从不打算要借顾怀远身份的事质问他,埋怨他,如果今日不是他先提起她与慧空之间的书信来往,她或许根本不会提起此事,可能就会一直陪他演下去这套戏码。
只可惜,没有如果。
乔书珞的眼睛那样真挚,顾怀远闻言,沉默良久,才低低叹了一声:“阿珞,我没有那样好,不值得你等这么久。”
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目空一切的少年被时光磋磨了棱角,在喜欢的人面前,低微至此。
顾怀远早已不是当年打马京城,人人羡艳的镇国公世子,如今的他是阴沟中见不得光的罪臣之子,凭借着顾怀远的虚假皮囊才苟活到现在,这样的他又如何能配得上乔书珞。
乔书珞拢眉,上手捧住顾怀远的脸:“我愿意等这样久就是因为你是我的阿九哥哥,我觉得值得,况且……”
她停顿半刻,嗫嚅道,声音几乎低得有些听不见:“况且,我如今都已经嫁给你了,你后悔也来不及了……”
乔书珞的声音虽小,但这句话还是清晰地落进了顾怀远的耳中,他抬眼,因乔书珞短短的一句话放下了顾虑,眼眸含笑:“是啊,你现在是我的妻。”
虽说是事实,可乔书珞还是有些招架不住顾怀远用如此认真的语气说出这句话来,避开了眼。
这才发觉露在空气中的脚有些冷,微微缩了缩。
顾怀远察觉到她细小的举动,一把拉过锦被覆在她的腿上。
顾怀远高大的身影挡在乔书珞的面前,此刻乔书珞才有心思细细打量,他比当年离京时长高了不少,早已褪去了少年的青涩,在时光的催折下成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男人。
察觉到乔书珞投来的目光,顾怀远并不闪避,缓缓俯身,两手撑在乔书珞的身旁,俊朗的面容不断逼近。
呼吸交织,冰冷的檀香萦绕在周围,乔书珞攥紧了手心的被褥,下意识地缩了缩脚,锦被的触感覆在光滑的脚上,乔书珞不合时宜地想起刚才顾怀远帮自己上药时,落在脚腕上的掌心粗粝燥热,她的耳后浮现上一层薄晕。
一抹扎眼的红就这样落入顾怀远的眼中,乔书珞的眼角因为刚刚哭过的缘故,尚有红意,她的耳后更是随着他的步步逼近愈发滴血。
顾怀远勾起一抹笑,不再存逗弄乔书珞的意思,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跟她说。顾怀远正要直起身,衣领却突然被身下的人一把拽住。
平日里一碰到顾怀远接近就忍不住害羞的姑娘,不知从哪里多了勇气,在顾怀远起身之际,揪着他的衣领,让人猝不及防地俯下了身,两人的距离不断拉近,一枚生疏的吻轻飘飘地落在了顾怀远的脸侧。
事情来得太突然,顾怀远只顾着以手撑在乔书珞的身侧免得压到她。
是以,当顾怀远察觉到唇温软的触感时,愣怔了一瞬,随即玩味地看向怀中突然变得大胆的人。
等乔书珞做完这个动作后,才发现自己刚才有多冲动,顶着顾怀远玩味的笑,她讪讪地放开了顾怀远,默默垂下了头。
做都做了,居然还事后装鹌鹑。
顾怀远被乔书珞逗笑,欺身压上,附在她的耳边,缓声道:“阿珞,你这样轻薄我,可得记得对我负责。”
一声闷笑从头顶传来,乔书珞有些懊恼,自己刚才怎么就这样冲动。
但顾怀远点到即止,并未再说什么,他知道,今天的事情乔书珞需要时间去接受,他不能逼得太紧。
他抬起身,与乔书珞在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