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当时拉着青影愤然离府,两手空空,什么都没带。
好在青影几十年来,奔走列国做些小买卖,攒了不少银钱。
青影没有固定的住所,索性与明月住在长安城,小有名气的珍味阁,这一住就是月余。
珍味阁。
“不高兴?”青影夹起一块炙羊肉送入明月碗碟。
明月偏着脑袋附在桌上,右手持着竹筷,百无聊赖的戳那块羊肉。
“听说肖甫书前几日已经上任了,官居正三品大理寺尚丞,权力大着呢,最好小心些。”
青影嚼着香肉,笑得轻松,“没事!刚上任事情多,应该腾不出手来管我们,顶多压迫下你爹。”
“哎~那我爹现在应该满长安找我才是,如此风平浪静,怕是有别的动作。”
明月抬起那张精致的小脸,转眼看向窗外,她想过与青影远走高飞,奈何舍不下这一世的羁绊苏延夫。
这十几年的养育之恩,她可是亲身感受着,不是说弃就弃的,苏延夫对她的好,那一幕幕,她记得清楚。
古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苏延夫将她当做筹码给肖甫书,只是她觉得不好,要是别家闺秀,嫁给肖甫书是上等的好姻缘。
“唉~愁啊~怎么办才好呢?”明月歪着头嘀嘀咕咕。
“那你可愿意回去?”青影瞧明月面上挂着愁意。
这一刻,他才发觉明月的劫,并非反复转世那么简单。
她要在不知情下,经历一段段鲜活的人生,在遇到他时想起所有,包括前几世的亲人和自己的死亡,都是活生生的。
性子的转换,记忆的叠加,一切都是局促的,知道自己是谁,又无法脱离羁绊,被各种感情困住,这才是明月的劫。
“当然不愿意了!你可有办法?”
明月眼眶里两粒圆圆亮亮的眼珠,期待的觑向青影。
青影瞟了一眼面前的人儿,嘴角微翘,“我倒是觉得这事好解决,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怎么搞?”明月眼睛一下睁大,立马坐得端正,目光粘在青影脸上,活像个等放粮的呆呆小猫。
“你与苏延夫断绝父女关系,苏家的事就和你没关系了。”
“啊…?你知道我做不到的。”
这个建议没用,她最注重感情了,一世救老梁而死,二世信白莲而死,三世要是需要为苏延夫而死,她可能真会愿意…
青影明白她做不到,接着说道:“其实还有一个方式。”
“什么呀~”明月如失去水分的花骨朵,拉拢着脑袋,语气恹恹的。
“皇家只是要苏家的资产充国库,又不会全搜刮了去,那肖甫书的威胁,只是提前让你们苏家过普通生活而已。”
“只要你爹愿意带着他那小妾和儿子,舍弃掉苏家产业,就没必要来逼你了。”
“可我爹…会愿意吗?”
上回苏延夫的态度,让明月心里打鼓,这个爹肯定是对她有感情的,目前只是处在枯木逢春的状态下。
年轻的美娇娘,可爱的幼子,是激发他要延续家族产业的动力。
特别是那柳言言,听说是个大门户的庶小姐,正常流程会嫁个不错的人家当正妻,虽不是泼天富贵,但也衣食无忧,绝对超越大部分普通人家。
她委身给苏延夫做妾,生育子嗣,完全是觊觎苏家庞大的家业,是个有野心的,苏家没落,她才是最痛苦的那一个。
到时候,年幼的儿子,老态龙钟的夫君,被抄得只剩下生活费,养老费的苏家。
明月要是她这个境地,也会使劲教唆苏延夫守住家业了。
青影微微含笑,柔声道:“你是他的嫡女,感情最深,不会说不动的。”
“来,吃块羊肉,滋补的。”
“嗯…”
此时的苏府。
苏延夫头疼的靠在榻榻米上垂目,用自己那布满皱纹的双手,一下一下的揉太阳穴。
肖甫书上任后,一声不吭搬去赏赐的书雅居,至今没有放话下来,不知是会帮苏家,还是要害苏家,这种未知的恐惧,让他这段时间心里压力极大。
“苏郎!呜呜呜~你知晓敏柔就在珍味阁,何不将她捉来交与肖大人?”
“你要等到苏家完蛋吗?呜呜呜~咱们的耀祖还年幼啊!”
柳言言又带着孩子来哭了,苏延夫脑子嗡嗡的,一个头两个大,此刻无比后悔纳妾,不然就没这难为人的事,皇家要抄就抄,他带着敏柔走就是。
本来就是无权无势的商贾,皇家也不会做得太绝,多少留点,现在好了,为了这娘俩,敏柔离家出走,费尽心思请来的肖甫书,随时能反咬一口。
等他来处理苏家,怕是要抄得锅碗瓢盆都剩不了一个。
“哭什么哭!我还没死呢!”苏延夫烦闷的呵斥柳氏。
他现在窝着一肚子的火,平时在宠爱柳氏,也容不得她三番五次的哭闹,这不存心添堵嘛?
书雅居。
肖甫书立在锦鲤池边,朝一群肥嘟嘟,仰着脑袋争抢口食的鱼儿,悠闲的撒鱼食。
他身着紫色圆领袍,头戴软脚幞头,腰缠金带十一銙,腰间挂香囊和银鱼袋,脚踏乌皮六合靴,一副官员气派。
手心的鱼食撒完,他拍去碎屑,接过丫鬟递来的湿布巾擦拭。
肖甫书盯着那群沸腾抢食的锦鲤,朝身后的侍卫招手。
风轻云淡道:“去找个杀手,珍味阁一等上房,梅韵那间,留女不留男,不要被发现。”
“遵命!”侍卫领命而去。
“李管事,吩咐下去,让厨房备些山珍美饴,将府上打扫打扫,明日本官要招待贵客。”
肖甫书嘴角上扬,挂着副阴险的笑容,他懒得逼迫苏延夫劝回苏敏柔了,知道这并没有用,还不如直接杀了那莽夫。
那个莽夫死了,敏柔自然会想到他,那他就只要摆好宴席等她送上门即可。
到时候,不管她哭也好,闹也罢,入了府就拘着,直接跟苏家提亲把婚事给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