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练琴手指会有些痛,但也不是全无优点了,起码遇见了贺潮予。余眠想,嘴里又哼了几声,下午的课听得都很认真,引得邵朗膛目结舌,还真的以为她转性了。
放学的时候果然又下起了细细蒙蒙的小雨,余眠早有准备,拿出伞的动作行云流水。
嘉市入了九月,天气就多变起来,老是下些小阵雨,余眠下楼梯的一路上看到不少忘记带伞的同学,脚尖踢了下石子,一蹦一跳地下楼梯。
却又在即将到达平地的时候顿了一下。
贺潮予在不远处站着。
余眠再次感叹今天的好运气,步子都轻快了几下。
她拿着伞,碰了下贺潮予的后背。
贺潮予侧头,垂眼看着她。
余眠发现自己现在一点都不怵他冷冰冰的眼神了。
她摇头晃脑,洋洋得意:“贺同学没有带伞么,我带了,可以送你一程哦。”
贺同学不吃这套,他侧身,露出另一只手上的黑伞。
尴尬只有一瞬,余眠眨了几下眼,假装无事发生。贺潮予撑开伞,眼看就要走入一片雨幕。
余眠及时伸手拽住他的一小片衣角,问:“那你能送我一程么?”
“你不是有伞么?”贺潮予一只手握着伞柄,垂下眼,看着她攥着他衣角的手。
余眠碰了下自己的伞,目光一转,看到一旁的同学,眼睛转了下,很快有了答案,眼疾手快地把自己的伞塞给了她。
“同学,我是三班的余眠,伞就先借你啦。”她眨几下眼,看上去很诚恳地开口。
那女生正不知道怎么办,天降神伞,只好接过,又结结巴巴地道了声谢。
余眠于是终于理直气壮地抬眼看着他。
她抿了下唇,不确定贺潮予会不会答应,却还是执拗地开口:“现在没有了。”
贺潮予果然没有说话。
有雨滴在伞上,周遭好像只剩下白噪音,和在白噪音中等待贺潮予回答的她。
沉默的时间有些长了。
余眠有些小小失落,开始思考怎么样才能让自己不至于很尴尬地蹭到隔壁同学的伞。
虽然那把伞是自己的。
没等她想出一个借口,就被贺潮予拽着书包带往前带了一步。
他好像还是很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大概是余眠真的很希望他对自己有一点点纵容的,于是在她矢志不渝地想象下,她似乎确实听出了他的一点点纵容。
贺潮予把伞向她那边倾了下,收回手,才问:“送到哪?”
*
从教学楼底下到校门口只需要十分钟,李叔肯定在门口等着的,贺潮予应该也还是要去做家教,余眠想了想,还是只让他送到校门口。
下雨的时候空气会变得湿润,发出清新的气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的氛围,贺潮予身上的味道好像也变得更清晰。
一点点柠檬加薄荷的味道,闻起来很舒服。余眠想,小心翼翼地往他那边挪了几步,看着两人之间不断缩小的距离,高兴得晃脑袋。
贺潮予于是又把伞靠过去一点。
“我遮得到,没湿。”余眠发现,推了下伞柄。
贺潮予犹疑一瞬,很轻地开口:“很像小狗甩水。”
余眠这才懂了他的意思,眼睛都微微睁开,开始想自己和小狗之间的共同点。
遗憾的是,没想出个所以然,校门就到了,李叔见人出来了,闪了几下车灯。
贺潮予把她送到车前,黑伞横档在车子和他之间,他静静地站着。
“拜拜。”余眠把手从袖口伸出来,晃荡几下,又补了一句:“你喜欢可颂还是三明治?”
雨声太大,远处开过来的车忽然发出几声鸣笛,贺潮予没听清,冒出一个“嗯?”
“没事没事。”余眠攥了下手指,老老实实地和他说再见。
下雨天路上积了不少水,李叔因此将车开得慢慢的,余眠得以借着机会偷偷瞄几眼贺潮予的背影,高兴地晃荡几下脚。
“是小姐同学么?”李叔从后视镜看到她的高兴模样,问。
“应该算是朋友吧。”余眠想了想,很认真地纠正。
算是吧。
余眠伸着手指给玻璃写了几次“贺潮予”,才心满意足地收回手。
*
贺潮予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变化。
就像桌子上忽然出现的三明治一样。
好像余眠这个人的到来一向是忽然的、猝不及防又让人没办法拒绝的。
确认了三明治上面没有署名,他将它扔进教室后面的垃圾桶。
周遭很安静,重点班的同学一向会自觉自习,没有人往这边投过太多的注意。很像贺潮予之前在省实的日子,会让他很忽然地有一种,根本没有转学来一中,也没有遇见余眠。
更没有嘈杂议论的人群和气势凌厉的女人。
手机忽然振了一下,于是让贺潮予无处安置的思绪又收了回来。
余眠在那头很欢快地问他三明治好吃么。
贺潮予扫了一眼,没有回答,干脆利落地锁了手机,不再管这些。
没等到回应的余眠同学晃荡了几下脚,咬了口三明治,喜气洋洋地想:那家西点屋的面包还是正常水准,想必贺潮予也会觉得好吃的。
*
余眠同学的追人大业轰轰烈烈,但其实经验不丰富,用来用去就那么几招,送东西最经常,只是大都被贺潮予拒绝了。
余眠追了大半个月,贺潮予和她始终不远不近,最近的单独接触还是半个月前和她的撑伞同行。
“贺潮予被喊去老师办公室了。”重点班的学委已经认识她了,热切地给她指路。
余眠连连道谢,顺手扯了一本习题册去办公室假借问题之故。
放学时段,教学楼空荡荡的,经过的几间课室都很空,只有没有关严的窗户,偶尔会给走廊带上一点风声。
办公室在四楼,余眠费劲地爬着楼梯,抬头数还差几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