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牛奶被她捂在手中,贴到他僵硬的脸上。
“什么表情?”他问。
“同情?怜悯?”她抓住发尾,有些苦恼,语调轻松,“啊,这个女孩真是可怜的表情。”
“你那个什么都不让你做的哥哥呢,不会生气吗。”
郑希真又噎了口牛奶,舔去嘴角湿润的痕迹:“为什么要生气,邻家哥哥就是那位啊。”
被话绕进去的人花了几秒捋清关系,不是很确定问难道他们没有学院关系吗。
曹铖佑看到她摇头。
回答的人斜靠在贩卖机上:“我爸妈不是不在了吗,没亲戚要我,所以我哥的父母就把我接过去和他们一起住了。”
接收对话的人听出了她话语里的情绪。
棒球场的暖光,贩卖机的冷光在她的脸上交汇,她的情绪像夏日的阳光和雨,阳光未退,好似就有暴雨来临的预兆。
手指在掌心内磋磨,曹铖佑对自己赴这场约的原因心知肚明,他要确认点东西,即使没有完全搞清楚核心,他也搞清楚了一点,他不想看到郑希真难过,他想让他开心。
看不到郑希真的眼睛,只能看到她略微下移的视线,和她颤抖的睫毛。
“我也没爸。”他说。
郑希真低语:“现在是要干嘛?比惨大会吗?”
“不是有种说法吗,安慰人的方式就是抛出一个更惨的故事。”
可郑希真觉得自己并不需要安慰,她所失去的,也已从其他地方重新得到了,她笑着说:“我小时候可是经常利用这点,装可怜去骗人。”
“怎么骗的?”
“就是为了好吃的东西。”她笑得像狐狸,“只要我这么做,他们就会无私的掏钱给我买吃的。而且,这些人还会露出比我还要悲伤的表情。”
曹铖佑在心底为怨种叹息,也真的叹气出声。
捧着肚子弯下腰,郑希真的手指伸出来,在他脸前画圈圈:“就是你这种唉声叹气的样子。”
“当时我只想着吃的,后来才知道,他们脑补太多,认为我惨绝人寰。”
“可是我并没有伤痛到造成心理阴影的地步啊,大家都有点伤心的事情吧,大多都是亚健康的心理,可在他们的眼里,我惊人相当于癌症晚期的程度。”
“真的好夸张啊~”
少女碎碎念,做出夸张的回应。
“我和别人也没什么不同的,虽然有时是会觉得,我的人生像没有人邀请就擅自参加的派对,可现在看来,我自己玩也玩得挺开心啊。”
郑希真说话的语速比平时快,曹铖佑觉得她手中捧着的不是牛奶,是假酒,不然怎么语言和动作都如此夸张,说别人夸张,自己的表现却更夸张。
越是缺少,便越要证明,越要辩解。
看着明明饥饿,又假装吃饱的女孩,曹铖佑肯定她:“很夸张。如果你都算伤痛,世上就没有人算的上健康,占卜师不是也说…”
“你怎么还相信那个骗子啊——”郑希真打断他,“你不会只记得她说的好话,忘记了她也说你会倒大霉。”
“相信或不相信对我都有好处。”被诅咒的男人并不在意,“她是骗子,意味着我不会如她所说的倒霉。反之,她真的通灵,有几率会倒霉的同时我也会拥有很多。至于倒霉的部分,改变不就好了。”
“可是她说这些都是命中注定。”郑希真补充。
“那就更好了。所谓既定的命运,不就是用来改变的吗?”
……
离开棒球馆后,他们在停泊点拦到了回程的车。
深夜的道路畅通无阻,郑希真坐在后排,一上车上就不省人事的睡死过去,全程都没有再睁眼。等开到居住的酒店前,已是黎明破晓时分。
低头看着身边昏睡的侧脸,曹铖佑确认好了飞机起飞的时间,他知道自己还有时间等待郑希真自动清醒。
车上不舒服,就算司机开得再安静,郑希真睡得也并不踏实。
很快,浅睡的人便转醒。
睡前天是黑的,转醒后天依旧是黑的,这让她无法分辨时间,眼镜戴太久在眼中变得干涩,一时看不清,郑希真迷糊,曹铖佑提醒到了才挣扎着揉眼睛。
郑希真晕头转向扣动车把手,顺势开门后转头:“要送你去机场吗?”
凌晨五点,对方又一副灵魂出窍的模样,曹铖佑自然说不用。
得到回复,郑希真不带犹豫的完成开门动作,脚踏出去,弯腰,再关车门,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挪到她下车的位置,曹铖佑摇下窗,半是玩笑半是恼火:“你根本没想送吧,就是口头说说。”
后辈被说得羞愧。
天际透出的光朦胧,让人无法看清楚她脸上热辣辣的红,捂住一边的脸颊用手降温,郑希真没有撒谎:“你都这么大了不会走散的。我不太喜欢离别的场景,所以你还是一个人走吧。”
“不是因为想赶着回去睡觉吗?”曹铖佑起坏心咄咄逼人。
上半身探进车内,郑希真把手也伸进车里,放在耳朵边真诚发誓:“也有这个原因,但我发誓这理由不是最重要的。”
曹铖佑放过了郑希真,有人却没有。
宋鈡基生气了,很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