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过午的时候, 蔚成文带着一群天机阁弟子来了一趟,他们带着笔墨,朱红色的藕丝印泥, 还有一卷由丝帛制成的卷轴。
卷轴上详述了天城近日发生的事情, 药王谷长老们及代理谷主明决已经在卷轴后方留下名字、手印及灵印, 算是替陈涟认罪。
如今, 为使得这份认罪书在修真界有相应效力,议事堂亲历了闹剧的修士们, 被天机阁要求做一个见证,也要留名加印。
景玉以娟秀字迹写下自己的名字。
穆时的名字早就在丝帛上了, 是今日一早, 亲眼见证祝恒和药王谷谈判时签的。
蔚成文检查过景玉留下的灵印后,又捧着笔墨和印泥转向贺兰遥:
“贺兰公子只需留名字和手印就可以。”
贺兰遥依言在丝帛上留下了自己的名字。
穆时在蔚成文离开前随口问了句:
“明决今天回药王谷吗?”
“今天应该回不了。”
蔚成文耐心回答了穆时的问题,
“林师兄似乎是受傀行咒的影响,一直昏迷着,明谷主判断他今夜会醒, 等他醒了才好离开。不然万一没醒,阁主还得再把他叫回来,来回折腾,未免太劳心费神。”
景玉笑了笑,说道:
“林师兄一定会醒的,正如祝阁主没算错过命, 明副……现在该叫明谷主了,他也没断错过病。”
蔚成文点点头:“景玉仙君说得是。”
他礼貌地道别, 带着丝帛卷轴、笔墨印泥与一群天机阁弟子离开了。
孟畅正好在往这边来,与蔚成文打过招呼后错身而过。景玉和贺兰遥起身对他打招呼,他点了点头, 算是应了。
孟畅在石桌边坐下,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这泡的什么茶……乌龙啊?”
穆时翘起腿,紧盯着孟畅:
“三师叔,今天上午摘星台人多,我没好问你。昨晚你在街上抢徒弟,抢到手了吗?”
贺兰遥和景玉都露出了迷茫的目光。
抢徒弟?
抢什么徒弟?
“说起这个我就来气。”
孟畅表情有些颓丧,说道,
“那小丫头觉得我长得像她祖父,她祖父对她可差,老打她,所以不愿意跟我走,被凤偏拐回阵法峰了。”
“凤偏不跟我们去药王谷了,他要带那个小丫头回太墟仙宗。药王谷情况不稳定,医修斗起法来,动不动就下药投毒的,这么小的孩子还没辟谷,格外容易中招。”
“……祖父?”
穆时打量着孟畅,
“三师叔,你注意点外形管理吧。你看看祝恒和明决,人家也没比你小几岁,小孩见了他俩最多喊哥哥,你都要被喊成祖父了。”
“我现在这样就挺好的,有宗主威严。”
孟畅对穆时的话不置可否,
“他俩这种一把年纪了、还保持着二十岁的形貌的才不正常吧?”
“你看看明决,以前他年年都回太墟的时候,他一回来,宗里就一片混乱。翻墙爬屋顶都是小事了,还有为了能和他亲密接触,刻意把自己搞成重病重伤的。这样好吗?”
景玉捧着茶杯陷入了沉默中。
涉及到重伤重病什么的,她作为丹心峰的弟子,还是有印象的。
有个女弟子腿被割伤了,自称是在墟江江畔钓鱼时凿冰割的。景玉当时看了看黄历,三伏天,满脑子都是“撒谎能不能先搞明白季节啊”。
割伤还挺严重的,景玉想给她处理,但这女弟子坚决不肯,抵死不从,说不要丹心峰救治,要明决来给她治伤。然后,丹心峰的人找到明决之前,这女弟子就晕过去了,伤最后还是丹心峰医的。
这女弟子很不甘心,决定等来年明决再来太墟时再搞一次。
谁知道明决第二年正月里刚进太墟仙宗就和穆时闹翻了,迄今为止已经将近四年没有回过太墟了。
贺兰遥坐在一旁默默喝茶。
脸长得太好看有时候也是一件很困扰的事情,贺兰遥自己也深受其害,所以能够理解明决的处境有多艰难。
“是是是,明决那样不好,你这样的好。”
穆时阴阳怪气地嘲讽孟畅,
“修真界有两种人看着厉害,一种是仙风道骨的,另一种就是带胡子的老头。三师叔你努努力,等你胡子全白了,你就是整个修真界最有威严的。”
孟畅瞪着眼睛道:
“你这嘴上功夫怎么越来越厉害了?”
“我剑上功夫也越来越厉害了。”
穆时唰一下拔出碧阙剑,问,
“你要试试吗?”
“试什么试?我就一阵修,你一个问心剑剑修,欺负阵修有意思吗?”
孟畅放下茶杯,问,
“你怎么不拿明决试你的剑?”
穆时嗤笑一声。
她两腿交叠,手里捏着茶杯,说道:
“和明决试剑,那才真的是没意思呢。这种失了剑心的剑修,是天底下最没意思、最可耻的剑修。”
“唉,你怎么又攻击他?”
孟畅选择维护明决,
“你小师叔又不是自己想失去剑心的。”
“是啊,他不想,可他失了剑心后没想着寻回剑心,而是入了药王谷。他这‘不想’,也没多么‘不想’嘛。”
穆时把玩着茶杯,讽刺道,
“这种自甘堕落的一律视为自愿。”
孟畅抬高了声音:“穆时!”
这场谈话眼见着就要变成一场争吵,贺兰遥和景玉都有些不知所措,他们想劝,但这是人家师门自己的事情,轮不到外人插嘴。
穆时毫无畏惧,昂着头看孟畅,问:
“怎么着,想骂我?”
孟畅的声音瞬间就软了下来:“……不是。”
孟畅斟酌了片刻,才开口道:
“穆时,你是个天才,修行的路走得比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