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束光破开无尽的黑夜,天空犹如一件遮住灯光的黑纱,慢慢滑落,露出原本的光明。
夜霜露重,山间还被薄雾笼罩,羊肠小道上已经有人破坏了这片安宁。
九华山城隍庙。
庙中的小道士拿着扫帚,满脸困意地清扫着台阶上的树叶,迎着日出兢兢业业地做卫生。他看了看天边将要升起的太阳,估摸着今日又是游客爆满的一天。
毕竟天气好的日子,适合出行。
小道士清扫完院中的树叶,替花草浇了水,最后把正殿外宝鼎里烧香的竹签全部清理干净,再点燃了三根香对着城隍爷的神像拜了拜,把香插在宝鼎中央。
做完一系列的活,他转身朝偏殿里走去,进门就看到一个穿着旗袍的年轻女子执毛笔在折子上写东西。
小道士立刻露出一副谄媚的笑容,迎上去道:“香姨,您怎么这一大早就醒啦?”
旗袍女子看起来和小道士差不多大,细眉长眼,姿态妩媚。被小道士称作“姨”却一点也不恼,反而慢条斯理地把折子一合,握在手中,道:“我有事下山一趟,折子你交给住持,我不在期间,庙里一应事务都交给他处理。”
小道士愣怔片刻,后知后觉地举起双手接过折子。
那句“您要去哪”还没说出口,香姨便兀自走出了偏殿。
望着女人纤细的背影,小道士心中浮出诸多疑问。上山之前,师父给他说过,庙中明面上的管理者是住持,实际上却是香姨。
香姨看起来不过二十余岁,但大伙不管年龄长幼都这般称呼她,加上不定时的离开,整个人全身上下都是神秘气息。小道士曾经也想问师兄们香姨的来历,但想到师父曾经叮嘱过他莫让好奇驱使了内心,才把想法全部压了下去。
香姨走出偏殿后,一路朝着城隍庙深处前去。
到了庙的尽头,那是一堵圆形的拱门,可惜门被封上了,只剩下一堵墙。香姨熟视无睹般,朝着墙走,整个人犹如魂魄般,直接进入了墙里。
出乎意料的是,在墙的另一侧,是一间宽敞的办公室,室内没有窗户,四周竟然是靠悬挂在墙上的明火点亮,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
办公室里有八个工位,其中两个空着,剩下六个要么在吃零食,要么在打游戏,过分的直接打起了呼噜。
不知道是谁先发现了香姨,赶紧咳嗽了一声,大伙立刻心领神会,连忙做出一副认真工作的样子。
连工位上睡觉的那位同事也听到动静醒了过来。
香姨没说什么,反而看向两个空位,问:“桑楚呢?”
坐在左侧,一个戴着圆框眼镜,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少女说:“她应该是去排号了吧,今年是她入职一百年,合同到期,我前两天听她说要去投胎。”
其他同事惊讶道:“桑楚都来咱部门一百年了?时间过得可真快。”
“意思是桑楚不打算接着干,想直接去投胎?”
“桑楚是临时工,一百年期满就必须离职,你忘啦?”
按照地府律法,非编制的合同工属于临时工,最长只能任期一百年,百年之期一到,员工要么靠自己的实力考上编制继续留下来工作,要么选择去转世投胎。
没错,这几人的工作地点并非是人间,而是地府。
和人们所理解的地府不同,地府并没有那么可怕。为了地府的工作稳定运行,让阴魂们更好的核定等级,发往投生,地府也有自己的一套等级体制。一些职能部门的运作和人间的无异,比如香姨现在所在的城隍,统管地府一方鬼魂,对新来的鬼魂做登记,进行统一管理,类似于人间的派出所+街道办。
至于其他和人间不同的,比较明显的则是阎罗、鬼帅部和隶属鬼吏部的判官。
各部门各司其职,鬼魂们想入职,则要经过地府公务员招考,合格者才能正式进入编制中。
九华山城隍街道办有两个临时工名额,其一正是桑楚。
此时,又有人说:“桑桑合同到期了,她怎么不去考公啊,今年不正好要招考了吗?”
“现在考公哪有我们当年包分配那么简单,各行各业都在卷,人间又送下来那么多新鬼,考公那属于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我隔壁家那老婆婆,上一次报的孟婆岗,有五百多个鬼挤一个岗位,这还是有年龄限制的呢!”
“那投胎也不好投啊,我同学她儿和她闹脾气,离家出走去投胎,结果又灰溜溜地跑回家了,一问竟然是因为排队要排两百多年。”
“还好死得早,赶上最后一班分配,不然我也要跟这些小年轻一起卷了。但桑楚在城隍干了一百年,积了阴德,投胎应该会给她提前安排的。”
香姨却说:“桑楚不会投胎的,她向我申请换岗到基层去了。”
“啊?”大伙震惊,“去基层出差吗?”
地府的基层和人间的大多数基层一样,又忙工资又低,运气不好的时候,连个休息日都没有。要说唯一的好处,那就是出差地点是人间,很方便为自己积攒功德。
香姨估计,桑楚就是为了攒功德,才决定调岗。不过城隍从来没有临时工去人间出差的先例,要是桑楚的话……
香姨想了想:“一会桑楚回来了,你们让她到我这里来办换岗手续。”
***
半小时后。
桑楚握着从香姨那里批完的换岗手续,回到办公室,一屁股坐在了她的鬼体工学椅上。
旁边的眼镜少女双腿一蹬,坐在椅子上滑到她的身边,一脸好奇地问:“桑桑,你不是要去投胎吗,怎么突然改变主意,要转岗了?”
提到投胎,桑楚实在是悲伤极了,把自己投胎途中遇到的苦水哗啦一下倒出来,“我之前是想投胎的,所以一开始我就去阎罗十殿咨询了,他们给我做了评级,定好了投胎方向,结果排队排下来,居然排到六十多亿位!”
“六十多亿位?”眼镜少女立刻拿出计算机摁了摁,“好家伙!要等五百年呢。之前我听说,一般没有阴德加持的普通鬼,两百年左右就能排到了。”
桑楚在去之前,也是这样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