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静坐在榻边,根据伤口愈合的进度,分别清理过后换上了不同的药,随后才又一次捏起了尔籁的手腕,闭上了眼睛为她搭脉。她两只手指轻轻扣在尔籁右手脉门上,仔细按压了一会儿,顷刻后睁开了眼,眼中迸发出了一道突如其来的喜悦的光。
“真的没了……”她呢喃几句,手指在尔籁额角刮了刮,自言自语道,“尔籁,你究竟碰到了什么事?是天助还是人助?……哈,无论什么都好,谢天谢地,你体内的寒毒……没有了。”
“听见了么?你体内的寒毒,没有了。”
匡静把这话重复了几遍,情不自禁俯下身去,双手抱住了尔籁的肩,将她拥得紧紧的,有些喜极而泣。
在长安城外见到尔籁之前,她还曾有一瞬间动摇过带尔籁回并州的想法。毕竟路上耽误时间,若能在长安及早救治,说不定尔籁能更早转醒。但在摸到她脉搏的一瞬间,匡静便停止了摇摆——她的心脉跳动强健有力,丝毫不见虚寒之征,这昭示着数年来如疽附骨的寒毒,在她的身体里不复存在了。
而长达三十天的昏迷不醒,一方面是尔籁受伤之后的虚脱力竭,但更多的,是寒毒被拔去之后的身体反应。她需要更多的时间适应这种抽离与新生,然后才能恢复如初。正因如此,她需要一个绝对安全且私密的住处,所以只能回到富通坊来。
匡静并不知道其中缘由,也不敢在二十七和花婆婆面前露出异样,只能如往常一般,摆出冷漠的神情、做出不顾一切的倨傲姿态,将唯一让她牵肠挂肚的妹妹带回了属于自己的领地。她只知道一件事——万不能被旁人知道,尔籁身中寒毒已然得解!
路上她开了药方让陆柏去抓,这会儿他正在院子里煎药,药香和炭火的味道混合着从窗缝之间飘了进来。
匡静拿出了一只针囊摆在榻上,左手依次按揉尔籁身上的数个穴位,右手紧随其后施针,不一会儿功夫,针囊里的三十六根银针便都用光了。在最后一根银针扎进去之后,尔籁的眼睑忽然动了动。匡静抬手覆在她紧闭的双眼之上,直到手心轻微的颤动感消失后才拿开了手,出神地望着尔籁被晒黑了不少的面容。
---
去了长安一趟,陆柏似乎重新活了过来。他极为认真地盯着面前的灶火,按照匡静所说往药锅里头添水,丝毫不敢懈怠。这一锅药足足熬了快两个时辰,他将熬好的药汁倒进两只碗里,一只用盘子扣住放好,另一只端着进屋去。
匡静已经靠在榻上睡着了,接连奔波了几日,她也有些累了,但听见陆柏刻意放轻的脚步声,还是猛地一下睁开了眼,来不及遮掩的眼神中透出几分狠厉,转瞬即逝。陆柏低着头没敢看她,垫着隔热布将药碗递给她之后,就安静地退到一边去了。
他以为这药是开给尔籁的,结果眼睁睁看着匡静自己“咕咚咕咚”几口灌了下去,顿时有些语塞:“大侠,这药……”
“我吃的,怎么了?”匡静把空碗丢给他,惫懒地笑了笑,“天凉了,我畏寒,给自己开两副补气血的药吃吃。她昏迷这么久了,药不好喂,今天先算了,稍醒一点再灌。另一碗明早起来温一下给我送过来,别太烫。”
陆柏“哦”了一声,拿着空碗悄悄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