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永王之乱’?”尔籁问。
“二侠没听说过?”陆柏总算得了个说话的机会,“便是今上登基当夜,轰动天下的一桩谋逆案!永王逆党私下养的几千精兵,险些打进皇宫正殿里去!”
尔籁听得半知半解,匡静笑道:“事发时你还小,家又偏僻,这种事情无关饥饱,不知道也正常。好了,花婆婆接着念。”
花婆婆翻开下一页:“请‘伏虎’出手杀云舟的,便是孟定青。据信上所言,当年她离开云舟后,选择了隐姓埋名、独自抚养女儿长大。她为女儿取名孟芮,而就在几个月前,孟芮忽然失踪不见了。孟定青在女儿房中找到了一枚立舟玉佩,正是当年云舟的随身配饰。她认定是云舟掳走了女儿,于是找到我们,一来要找回失踪的孟芮,二来要杀死负心汉云舟。”
几人静默片刻,心思各异。
“对了,”花婆婆想起什么,把最后一页信纸交给匡静,“她此番所提报酬……是随沙枪。”
“随沙枪?”连尔籁都对此有所耳闻,“□□皇帝称帝前所用的兵器?不是传说这枪早就折断遗失了?”
“断了不代表遗失了。”匡静若有所思道,“这几年,今上一直在搜罗□□皇帝和十位开国柱国失落在民间的神兵,凡所献为真必以重金赏之——看来卓晴是验过了。”她似乎话里有话,但又没明说,只是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花婆婆。
花婆婆一脸平静,没接她的话茬,继续说:“云舟的踪迹尚未查到……”
“糊涂活儿。”匡静不满道。
“……不过阿正在信上说了孟定青提到的一件事——近来有人从岳州一路北上,单挑并打败了两位高手——‘白犀’白无三、‘翻条浪’苗俊。据说挑战者是个武功高强的蒙面人,自称‘花鸽’,身边还带着个瘸子。二位高手都被打到当场昏厥,醒来后混沌失语,过不了几天便脑浆崩裂而死。”
尔籁说:“是被外力打到头骨裂开、颅内重伤的结果。”
匡静点头:“但……云舟是用剑的吧?”
“对,但据孟定青说,‘白犀’和‘翻条浪’二位高手、外加一个‘巨眼’沈铁,正是云舟扬名天下前结义的三位异姓兄弟。”
“懂了,孟芮失踪、云舟的玉佩,两位高手离奇而死……”匡静明白过来,“看似无关的事情接二连三,却都与云舟有关。”
“正是。”
匡静顿了片刻,双手提裙拾阶而下,背对着余下三人,静静思索了一会儿。待回过身来,这些日子以来萦绕在她身上的懒散劲儿,已经彻底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跃跃欲试的精神气。
她站在背光的阴影里,含笑问:“沈铁人在哪儿?”
花婆婆一改先前的自在,垂眼恭敬答:“就在并州,叶梁县凤歧山。”
“哼。”匡静又是一声轻笑,“怪不得。”
“阿姊。”尔籁忽然出声,“你说……这孟定青既然这么恨云舟,怎不自己去杀了他?”
“还用问么?”匡静举目看向了寒风肃杀、万里无云的晴空,“如果能下得去手,当初她就不该要杀自己的女儿,而是该直接杀了那负心郎!哼,蠢货。”
花婆婆叹气:“孟定青当年产后没有好好调养,落下了病根,功力尽失……欸,为个男人,将自己弄到这般田地,不值当啊。”她摇头,回过身道,“小陆,去备车吧。”
陆柏“欸”了一声,转身正要走,想到什么,又回过头来:“大侠……那……赵远公子的那套玉器……”其余三人的目光顿时朝他聚过来,他心里“咯噔”一下,以为自己多事了。
“送老太君一程吧。”匡静严肃地对尔籁使了个眼色,“死人就省下过大寿了。”
花婆婆一口气没上来,险些被自己呛住,捂着嘴咳嗽了好几声才道:“寿辰在年底,赶得及、赶得及!老婆子去与那赵公子拖上一拖……小陆,快去备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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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歧山在叶梁县最南端,按理说,此山北麓归叶梁县管辖、南麓则归属邻县。但因界限不清,再加这一带多高山,道路难行,官兵躲懒,这儿便慢慢成了两不管之地。也因此,招来了不少隐姓埋名的流亡之人。
匡静颇费了些功夫,才打听到化名“沈四”的沈铁正住在山腰的一处荒村之中。
那村子本就只住了几户人家,春起又遭遇了山石塌方,村民陆陆续续搬走了,只剩下一个空村。路上匡静一直在打听一高个头的大眼汉子,直到遇见一采药女说:“月前我上山,狗儿乱跑,我怕它进了那荒村里,就进去找,哪知忽然见着一个凶神恶煞的汉子,身边跟着两条狼犬!他一只眼睛,正如娘子所说,有这么大!”
她伸出双手,蜷起食指和大拇指,比出了两个巨大的环。
“那汉子长相似恶鬼,当时我便吓得腿软,坐在地上捂着嘴不敢出声!他不知看没看见我,领着那两条狼犬进了村里……后来我家狗儿从别处抛来,我就赶紧回来了。”忆起那情景,采药女还有些惊魂未定,“怕也是那亡命人,来这儿避祸啦!”
马车到山脚就不能走了,陆柏留在车里,匡静与尔籁步行上山去。尔籁挎着一柄与先前丢在龙勒的刀几乎一模一样柴刀的在前,匡静戴着幂篱紧跟在后,照着采药女指的路,二人沿着羊肠小道攀到了半山腰,果真看见了一处被山石掩盖的荒村。尔籁上手劈断了几丛矮树进到了村子里,四下草屋破败,像是没人烟,但村口却有几坨新鲜的鸡屎。
“有人。”她言简意赅地说完,便抬脚向前去。没等脚跟落下,便被匡静一把拽着胳膊拉了回来:“等等……”
匡静蹲下身去,拨开眼前一片干枯的野草。清冷的日光照耀下,草丛中竟现出了一截细细的绳子,因为本身就是枯灰色,与草丛融为一体,难以看见。
“系着铃铛……不是陷阱,是提醒有人靠近。”匡静将尔籁拉到自己身后,“我打头,走我走过的地方。”
好在后面没再碰到什么麻烦,二人直走到了村子深处,再往前,就是紧靠山壁的几间茅草屋了。就在这时,路中间忽然出现了两条狼犬,一条通体黄毛、一条黑背白肚,并肩坐在地上,凶狠地朝她们看过来。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