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在黑暗中跋涉,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但她们仍旧想活着。
蝼蚁尚且偷生,想活是人之常情,这种心态不该被指责。
但那些禽兽不如的男人,却必须受到谴责。
被关在这里的女子,可能自身的确做了错事,也可能是被人冤枉的。无论哪一种,她们已经被律法惩罚了,接下来,就该过正常的监狱生活。
罪大恶极的,可能会被秋后问斩。
那些罪行不大的,等熬过了刑期,应该被释放出去,重新做人。
但,根本没有人给她们机会。
看管她们的牢头、狱卒,不配称为人,不是禽兽,连禽兽都不如。
除了极个别有良心之人,这些女犯人的家人,选择不闻不问,直接抛弃。说不定,还会谴责她们丢了家里的脸,坏了家里的声誉,盼着她们早点了断呢。
她们过得比女乞丐还惨,惨十倍百倍。
人过留名雁过留声,事过留痕。
既然看到了,不可能当做没有发生。
我当不了救世主,但我知道,这条小鱼在乎,那条小鱼也在乎。
这里的女囚犯,不该被这样对待。
但凡有机会,我要尽我所能,帮助她们,让她们活下去。
虽然此时此刻的我,依旧身在炼狱,但我感觉自己突然通透了,活明白了。
宛若新生。
疤痕女子惊叫道:“怎么回事?你的眼睛,突然亮得吓人。”
我坦然道:“是吗?别害怕,我只是突然想通了一些事,明白今后的人生路该怎么走了而已。”
疤痕女子越发错愕不解:“你这人也太怪了,这里是地狱呀,你竟然在这里悟道悟人生,啧啧,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我耸肩:“确实有点怪,但是事实。”
我看向她,换了称呼道:“听大娘你的谈吐,似乎也是识文断字的呢,想必是个有来头的,还没请教大娘贵姓名字。”
疤痕女子愣了片刻道:“少咬文嚼字,也别提身份来头,正好我姓风,狱卒喊我‘疯婆子’,你随便称呼吧。”
我从善如流道:“原来是风姑姑,我有事请教。”
风娘子冷哼:“刚才说了不要假斯文,你怎么听不进去?我这人喜欢直来直往,你跟别人客套去吧。”她说着便皱眉瞪我,转身要离开。
我忙扯住她道:“别走,回答我的问题。”
这带了几分不容置疑的话,反倒合了她的脾气。
风娘子止住步子,反倒笑起来:“问吧,反正没事做,老娘愿意陪你扯闲篇。”
我看向她身后的女子,沉思道:“我是想说,来日等我出去了,可以花钱打通关节,请大夫为这里的女子治病。只是这么一来,她们的名声,不可避免会受到影响。”
“此事关乎她们的未来,该由她们自己拿主意,我自然要提前问清楚才行。”
风娘子张着嘴,露出一言难尽的神情:“你自己自身难保,竟想搭救别人,我不知道你是傻,还是脑子有问题。”
我再次耸肩:“这两者,似乎没有什么区别。”
风娘子愣了一下道:“我太震惊了,说的话都不过脑子,成了个半傻,这都是你带累的。”
我没辩解,只继续问道:“我初来乍到,什么人都不认识,姑姑日夜与她们相处,不如牵头帮我问一问,如何?”
我说完后,想起她的脾气,忙改口道:“我说错话了,我的意思是,你得帮我问,得出一份力。”
风娘子摇头:“萍水相逢,管闲事做什么?何况你如今连自己的清白都保不住,又哪里有能力帮他人?你真是傻子无疑。”
我抚摸着手腕上的银镯子,心中有几分底气。
自从想通透了之后,我的思绪,仿佛拨云见雾,慢慢清晰起来。
这中空的镯子里,有几张银票,面额一共是六百两。
我对这个什么郭力,虽然不太了解,但瞧着骨子里就是个极贪婪的,想来他除了贪色之外,也是贪财的。
所以,这里面的钱,应该能成为我的附身符。
如此,便能熬过一关了。
这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可能一直拖着,总要开堂审理的。
当初与众人签雇佣契约的时候,我特意请了人拟合同,对大盛朝相关的律法,还是知道一二的。
雇主致人死亡,必须给予补偿,同时要杖责三十下。倘若愿意多出钱,杖责是可以免除的。
如此细算,我应该不会有牢狱之灾的。
突然想到孟娘子,我担忧了片刻后,又慢慢释怀。
孟娘子皮肤黝黑,五官平淡,加上年幼时被烫伤,脸上留了碗口那么大的疤痕。
这样的她,应该不会被人骚扰的。
因此,我要操心的,最难捱的,反而是眼前自己的难关。
只要能顺利应对,之后种种,应该不成问题。
再者,我吃过极度悲观的亏,如今并不愿意重回怪圈。
凡事还是要往好的方向想,没必要自己吓自己。
我便道:“一码归一码,眼前的事,我自己会想办法,我现在说的是以后的事。我们都乐观一点嘛,说不定我很快就能被释放出去。”
“既如此,聊一聊以后,也是人之常情。”
“虽是萍水相逢,却也同是天涯沦落人,既遇上了,我手头上也有几分能力,自然不能袖手旁观、见死不救。”
风娘子脸上流露出震惊、错愕、动容,叹息不语。
我看着她,眼神坚定,声音也很坚决:“姑姑不必怀疑我,我是女子,懂女子的凄惨无奈。因为懂得,所以慈悲。因为明白,所以身为女子的我,愿意帮助女子,不行吗?”
风娘子再次沉默起来。
我蹲坐着,耐心等待。
许久,她终于开了口,声音很轻:“不是不行,是太难了,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能力。”
我道:“我的确没有什么大本事,但钱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