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竟然是宋如松。
他穿着锦衣,瞧着倒也光鲜,右手垂着,用左手挑拣拨浪鼓、竹蜻蜓、泥娃娃之类的小玩意儿。
江绿芽立在他身侧,衣饰跟之前宋如松没中状元时差不多,发髻只用一根桃木簪挽着。
我微微侧过身,换了个角度,将两人看得更清楚。
我虽然不想搭理这两人,不愿跟他们打交道、有瓜葛,但现成的热闹,不看白不看。
江绿芽拉住宋如松的衣袖,正小声说着什么,满脸央求之色。
宋如松甩开她,低声呵斥道:“少拉扯我,离我远点,看到你就心烦。”
之前见面的时候,江绿芽还怀着身孕。
如今,孕肚却已经消了。
按月份算,必然是早产了。
果不其然,江绿芽哭诉道:“表哥一出门就是一个多月,还把钱都带在身边,根本没有考虑家里其他人。”
“辛潇潇存心不良,故意找我茬推我,害我早产,生下来的孩子病恹恹的。我将所有钱都用尽了,才保住孩子的性命,勉强撑到表哥回来。”
“表哥,这是你的骨肉,你不能不管呀。”
宋如松冷笑道:“不过是个丫头片子罢了,身子骨又差,到如今连眼睛都很少睁开,哪里养得活?这样的孩子是来讨债的。我劝你不如就此丢开手,大家都自在些。”
我与春香互看一眼,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话,着实太冷血了些。
转念想,凉薄如他,干出这样的事,其实不足为奇。
江绿芽有些承受不了,呆滞了片刻,才继续道:“表哥,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那是我的孩子,也是你的骨肉,你手头上明明有钱,为什么不肯救一救?”
宋如松冷漠的道:“我手头上,只有那个姓邵的赔偿的银子,这钱是我的手换来的,我得留着治手,无论是谁,都别想谋算我的银子。”
“京城的大夫都不中用,我去外地找的大夫,是有真本事的,给我治疗了之后,我觉得手隐隐有了几分知觉。”
“等过完春节,我还要去的。”
我恍然明白过来,原来他之前是出京求医去了。
江绿芽哭求道:“表哥,你治手我很支持,但孩子你不能不管。我手头上,能卖的东西都卖了,一点钱都没有了,其他人也都冷漠无情丢开手,你再不管,我们娘两个只能等死了。”
两人拉拉扯扯,你一句我一句,自是吸引了不少好事者围观。
宋如松不耐烦起来:“你烦不烦?老子昨天才回来,不是这个来要钱,就是那个来叫苦,一个个的,自私自利,只想从我这里掏钱,根本不关心我在外面过得好不好。”
“你们没有手脚吗?一大家子什么都不干,只想吃我的肉喝我的血,跟寄生虫有什么区别?”
江绿芽没有因为他的辱骂退缩,一味央求道:“表哥,只要你愿意拿钱救孩子,随便你怎么出气,我都受着。我什么都不在乎,只想要孩子活下去,只想为她找一条生路。”
她说着说着,竟跪了下来,抱住宋如松的大腿,泣不成声。
春香见状,忍不住低声感叹:“没想到,这个毒女人,竟有一副慈母之心。”
我点点头没说话。
人性是复杂的。
宋如松中了状元后,江绿芽与其勾搭,又屡次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我曾极厌恶她,盼着她倒大霉。
但如今,看到她为了自己的孩子,在大庭广众之下,放下尊严面子,跪下哭求,我心底很难受。
因为有往事横亘着,我不可能同情她。
但此时,我其实也不恨她,便只能选择保持沉默。
江绿芽长得纤弱娇媚,虽然生育过,身材却没有变形。
如今她跪下哭求,梨花带雨一般,真仿佛一朵随风摇曳的带露芙蓉。
好事者们纷纷动容,议论纷纷。
“瞧着真可怜呀,她真爱孩子呀。”
“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孩子是无辜的,又是亲骨肉,怎么能见死不救呢?”
“这个男人,简直不是人……”
舆论一边倒,都在谴责宋如松。
宋如松又气又急,对众人怒目相向:“老子怎么做事,跟你们有什么关系?你们凭什么来指点老子?”
众人纷纷噤声。
宋如松又怒视江绿芽,冷笑道:“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那孩子就是个无底洞,我承担不了,你还是早做打算吧。”
江绿芽面如死灰。
她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宋如松依旧咬死了不松口,这让她怎么受得了?
大夫早就说了,早产的孩子身子骨本来就弱一些,尤其她孕期多思多虑,导致孩子生下来病恹恹的,小猫儿一般,瞧着可怜极了。
这样的孩子,必须要用昂贵的药材吊着,慢慢养个一年半年,等大一些了,再精心调养,还是有机会活下来的。
别人坐月子,她也坐月子,但她是怎么熬过来的呢?
前段时间,宋如松被罢官,与沈淑雅和离,之后又去公堂告沈淑雅和邵南风。
官司赢了,也得了钱,但宋如松却转了性子,将钱都抓在自己手里,简直成了守财奴一般,走到哪儿,就带到哪儿。
他到处找大夫治手,京城的大夫说没指望,他就外出求医问药,家里人的死活一概不管。
被禁足的辛潇潇,趁机冒头出来了。
辛潇潇与聚欢楼打擂台失败,资产折价变卖后,都被充入宋家公账,辛家也因为经营不善陷入危机中。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辛潇潇手头上,还是有点好东西的。
辛潇潇给宋母和淑倩送了几样首饰,又施加一些小恩小惠,将下人们都笼络住了。
因此,宋家成了辛潇潇的天下。
辛潇潇克扣她的吃食,变着法折腾她。
最过分的是,一个多月前,辛潇潇故意找茬,推了她一把。
她摔了跤导致早产,一连折腾了两天两夜,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