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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细细想,本质上,他还是个年轻人呢。我们举办结婚仪式的时候他也才十九岁,按照世俗的话,还是一起携手上大学的年纪吧?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现代的年轻人在大学未毕业的年纪成婚并且与携手一生的妻子缔结誓言也太夸张了,他这个人,本来也就是意气风发、随心所欲的少主,正是不被约束的年纪,被家族宠爱着、纵容着,想要过什么样的日子都可以得到。
正因如此,我能够从他的身上得到一些与外界凑得很近、几乎没有隔阂的权利,如果我积极一些,或许能几乎随意地出入吧…但可惜我的腿不太好,听到他这么说的时候,还是下意识地畏缩着想要拒绝,每次出去,身边的人也总是会在暗处窃窃私语着,听着很不好受。
“买什么呢?”我低声地喃喃。
“嗯?”丈夫没太听得清。
“如果出去的话…买什么呢?我不知道该买些什么、基本都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衣服……?首饰、包包?感觉都没有必要,我、也不太用得上。”我有些无力地握紧了十指相扣的手,说着愈发地伤心,“出去与不出去,都没有什么不一样。”
“欸?哪里。”丈夫缓缓支起身子,贴上来,并不在意这些东西,“既然没办法做选择的话,就都买下来吧?用不上就放在那里好看吧,哪怕我们出去吃顿饭呢?梦光……你只是在这里待得太久了,这样会令你伤心的。”
我微微讶异地抬起眼来,身为禅院家族继承人的丈夫,我从来不觉得他会厌腻在这个庭园内的生活,现实也确实如此,就算每日有安排严苛的训练和他近乎偏执的咒术理论阅读,令他完全提不起兴趣的族亲穿走游廊而过。从很小开始,他就已经习惯并从中享受这样的规章制度。
他能够理所当然地认为凌恃弱者之上是强者的权利,在咒术世界是再寻常不过的所谓真理,也能够毫不掩饰地从眉眼中倾泻出不屑与蔑视的冷淡情绪,丝毫不在乎这样是否会令他人不甘或伤。
他的青年时期就从外露而堪称恶劣的性格转变成了轻描淡写的忽略与无视,以往他可能还会出言讥讽几句,婚后,往往只是施舍一记嫌恶又轻蔑的眼风,被讨厌讨得甚了,才冷笑着讽唇一句“蠢货”。
家主认为他是成熟了很多,家族里的其他成员,只觉得这样的他更加地难以驾驭和相处,我倒是无所谓……我们青梅竹马地陪伴长大,每个细微的变化我都潜移默化地接受了。
但此刻从他的唇中,说出“待在这里太久了”这样的话,还是让人…怎么说呢,觉得有些不太符合素日的印象感觉?
他会说禅院家不好吗?倒也不是这个意思……而是让人奇怪,他原来是了解的吗?对于这个家族的一切,在他的眼里或许是自成体系且需要维系的,但施加在我身上时却会有不愉快的感受,会令我伤心。
居然……没有理所当然地需要我去接受。
总觉得,有点微妙。
“怎么不说话,”他亲昵地贴上来,修指捏住我的鼻尖。
“唔,”我微微后仰,用鼻音闷闷地出声,有些赧然,“可是、「炳」那边还有事情要处理吧……”
“啊啊,这事。”
听到这里,丈夫微微翻了个白眼,很是轻巧又翩跹,稍微比我视线高些地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的眼睛,“随便交给谁吧,养他们连处理这种事情的才能都没有的话,真是现在对着家徽切腹死掉比较好,虽然本来就是一群无可救药的蠢货…不知道那几个叔叔怎么养的,我不去就做不来的话,回来检查,就打发他们去马厩吧。”
又…这样轻松地说出了很不合适的话呢。
我尴尬地没有应承,有时候,丈夫对家族里各组织成员的态度轻蔑到几乎是对待不确定是否忠诚的狗一般,对兄弟姐妹也只是泛泛,甚至懒得施舍目光。
“不太好吧……”我客气地出声,反正也找不出什么其他的话接他的话,“父亲说、”
“管我啊”,他平淡地道:“他又不是没事干,我想带你去哪就去哪,他连这个都要管的话真不如死了算了。”
“?欸?欸欸欸——”我几乎是下意识惊讶地瞪大双眼,连忙捂住他的薄唇,左顾右盼,慌张地低声道:“这个、这个不能说的。嘘,嘘——”
我额头不自觉地落下来薄汗,虽然说…知道丈夫的性格,但是这种话突兀又用这样自然的语气说出来,还是……
丈夫微微挑眉,仍旧是并非很在意的淡然样子。感受着捂在唇上微凉的柔软掌心,他伸手拉下我的手,在唇面吻了吻,不悦地道:“你怎么天天想得那么多?想自己的事情就算了,连这种事也要想?”
“…倒也不是,”我尴尬地拍了拍他的脸颊,说着,有些细微的委屈,“我不是在为你着想吗……怎么是我想得多?我天天也没有别的事情要干呀,你都不知道如果总是做这些事情他们说……”
我微抿嘴唇,徒然地张唇,噤声了。讪讪地自讨没趣,没再说话了。
“说啊,谁说?”丈夫认真地看着我,跟着接下去,咬字慢条斯理,拖着尾音耐心地问:“说的什么?”
他凑得近时,凤眸微眯,我不太想说,“没事。”
他看了我一会儿,突然上手捏住我的下颔,“你怎么这样?无缘无故、心血来潮的脾气发得了,这种事情你倒是乖得像猫,哪里就没事了。”
“没有……”我说着,有些愠怒,打开他的手,“问什么?又没有什么好说的,这么多年谁都说过吧……关于我的话。从成婚开始到现在…你、你怎么总是问我!我什么都知道吗?我又没读过什么书,我就是听到了又怎么样?你能不能、能不能……当我没有说过?”
丈夫被挥开的手静静地悬在半空。
被我突然尖锐的音调堵得没再说话,他看了我一会儿:“……”
过了片刻,他眯起锐利的凤眸,语气温和,却不容置喙地慢慢地道:“这可不行,胆子也太大了,这都敢说啊……流言蛮语如果不管教的话,会变成尖锐的刀,事情一旦发酵积累,连威信和规章都会没有的。”
“反正我…没有那种东西…”我低声。
丈夫微微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