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恩慈坐陈羡的车走。
暮色有风,开半道车窗朝外看,沈宅同样建在半山,黄昏中所有的景物都镶上道金边,如同用毛笔沾水略微晕染,极有诗意。
下山途中有无可比拟的风景。
“你也太不礼貌了。”
陈羡在说沈恩慈只因为菜色不合胃口就晾下一大家子人跑出来吃饭这事儿。
“嗯嗯嗯。”沈恩慈眼神从窗外移回陈羡身上,“那你怎么不叫我留下?”
陈羡挑眉看她一眼,一脸不识好人心的样子:“要不是顾及你面子。”
他切了一声,“下次我才不管你。”
“好吧。”
沈恩慈顺着他,懒得与他争辩,“等下你把我放到好打车的路口,今天谢谢你了。”
陈羡没回答她,把车开到常去的西餐厅,停下后叫沈恩慈下车陪他一起吃饭。
不容置喙的语气
绮丽黄昏已去,此刻夜色朦胧,路边柔色灯光映出陈羡轮廓流畅的侧脸。
沈恩慈略诧异。
陈羡这时转过头来皱眉看她,脸上的表情称得上怨怼,怪她忘记自己说过的话:“吃完饭带你去买东西,说好的,你以为我是什么说话不算话的人吗?”
两侧脸颊有可疑的红晕,被光宠爱的脸颊绒毛清晰可见。
还挺可爱。
沈恩慈莞尔,挽住他的胳膊进餐厅。
一起讨论点菜,陈羡甚至叫店员拿来他存在这里的红酒。氛围难得融洽,也不知是今晚哪句话讨好了陈羡。
他现在活像一只被顺好毛的小狗。
绵和的夜晚,温柔得像六月第一朵盛开栀子。
只是如果没遇见林清意的话。
沈恩慈看见穿蓝色纯色衬衣林清意和助理一起进餐厅,推门瞬间门口风铃发出极其悦耳的声响,绵长回荡。
陈羡立马起身。
他跟沈恩慈说:“等我一下。”
沈恩慈没点头,也不留人,陈羡当她默认。
最早盛开的栀子,注定最早凋谢。
她拥有一朵花盛开的瞬间,垂芳是真,短暂的喜悦,知足。
吃完最后一口牛排,沈恩慈拿包推门离去,懒得叫司机过来,陈家到这里至少半小时。
站在门口打车,遇到软件出故障,如何也无法定点在她所在的西餐厅。
试了一下前面的咖啡店倒是可以,不过半公里距离,沈恩慈打算走过去。
没走几分钟,黑色库里南在身边停下,车窗渐落,沈恩慈听到从车后座传出道凛冽的声音。
“上车。”
沈恩慈环顾四周,确认叫的是自己。她把因遮住大半张脸而妨碍视线的口罩往下拉了拉,又抬高帽檐,微微俯身朝车内看去。
穿银灰色西装的男人靠在后座椅上,姿态挺拔却松弛。晦暗光线下,无法看清他的神色,只凭星点高光瞧见他优越鼻梁。
侧影清寂。
“沈小姐去哪里?我送你。”
见她还愣在原地,陈泊宁完全放下车窗,露出骨相极佳的脸,看她眼神平淡幽邃。
只是停留片刻,后面的车流就开始拥堵,不耐烦的车辆不敢过多靠近,隔着极其安全的距离大声按喇叭催促。
各方面的发泄。
这样情形容不得沈恩慈思考,她赶紧开门上车。
“沈小姐,您去哪里?”
司机的声音让沈恩慈回过神,她报自己住宅地址,说完谢谢后才用余光打量身旁的男人。
有个词叫做贼心虚,沈恩慈现在完全理解,她本来偷瞄陈泊宁,结果车子路过一个档口,轻微起伏,旁边的人微动,吓得沈恩慈立马坐直身子目不斜视。
颇有几分掩耳盗铃即视感。
只是好久之后,沈恩慈重新观察陈泊宁,才发现他一直在闭目养神。
这下可以正大光明看了,他清醒的时候,沈恩慈对他总有几分抵触。
这张本该在记忆里逐渐模糊的脸,此刻蓦然重新闯进她的生命。
像一把利刃刺穿她自欺欺人的想法,清楚了当地拆穿她。
她曾经疯狂怨怼弃她离去的陈泊宁,也在巷口张望他的身影。
可他一次都没出现过。
一次也没有。
后来她妈一巴掌打醒她。
“你过不上好日子还不让别人去吗?”
那个耳光极重,耳朵有几秒失聪,而后是持续耳鸣,似火车轰鸣环绕,吵得人心乱糟糟。
她那天破天荒没哭,只觉得母亲的话太有道理,于是再没去巷口等陈泊宁。
过往乌黑沉重,沈恩慈十分艰难才走到现在。
她看着陈泊宁的脸发呆,不知在想什么,许久没把视线移开。
突然,陈泊宁毫无预兆睁眼,两人视线直直相对,沈恩慈瞬间心跳快如鼓击,她慌乱转头。
被抓包的窘迫。
好在这时电话铃声响起,将沈恩慈从紧张氛围中拯救。
“我不是叫你等我吗?”
“你乱跑什么?”
陈羡的语气听起来竟有几分责怪。
“我今天有点累。”
沈恩慈好声好气哄着他,“想早点回家休息就先走了,你和朋友好好聊。”
可陈羡不依不饶,在电话那头喋喋不休。
车里极静,只能听见陈羡从话筒里传出的高昂声音:“我只让你等了我半个小时,你耍什么大小姐脾气?”
陈羡不高兴,觉得是沈恩慈放了他鸽子。
不过不管什么时候,沈恩慈总是哄着他,对也哄错也哄,这些年陈羡被她宠得有恃无恐。
这次也一样,沈恩慈正想说点什么找补,纤长的手突然伸过来拿走她放耳边的手机。
利落骨节无意擦过她脸侧,陈泊宁对电话那边的陈羡淡漠开口:“半小时,我要在家里看见你。”
情绪并无起伏。
哀嚎被陈泊宁硬生